皇后垂着眸, 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本宫听闻你这几日常与四皇子一块儿玩？”

  这句话听得大公主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她下意识挺直了腰板，整个人都僵硬了，支支吾吾地说：“没、没有, 只是碰见了……”

  自从上次与四皇子他们偶遇之后, 就一块儿玩了一会儿。

  之后几次碰上了平安他们，他们都十分热络地拉着她一起玩。

  自己几番推辞，还是拒绝不了。

  卫明珠轻轻地咬着下唇, 脸上是十足的忐忑。

  母后知道了这事，会不会骂她啊。

  母后一直都不喜欢珍昭仪和平安他们，这下子该怎么办才好啊……

  皇后一见她这副慌乱的模样，忍不住飞快地皱了皱眉。

  不过片刻后，她又恢复了一副平静的模样，甚至还带了些许笑意, “怎么了？母后也只是随意问问。”

  “你四弟弟年岁尚小, 你身为长姐, 平日里多带带他也好。”

  大公主顿时诧异地抬起头看她。

  母后居然没责备她？

  甚至她还允许她和平安他们走近些, 今儿的太阳难不成是从西边出来了？

  她试探地答道：“是……”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说道：“还有你弟弟那边，这段时间他去了上书房念书, 你们姐弟俩相处的机会也变少了。”

  “你们可是嫡亲的姐弟，你也多去看看他。”

  卫明珠闻言, 慢慢捏住了手帕，低声应道：“是，儿臣知道了。”

  ……

  皇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沉沉。

  眼神复杂而又纠结。

  她收回了视线，淡淡地吩咐道：“将先前造办处送上来的那些镶了宝石的宫花都送到大公主那儿吧，她一向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朝露抿了抿唇, 才慢慢应了声。

  皇后转身一步步走向里屋，缓慢的脚步声似乎在安静的室内回荡。

  屏风上绣着的牡丹，雍容异常。

  站在原地的朝露垂首看着皇后被光投在地上的倒影，被慢慢拉长扭曲。

  ……

  “再过半月，就是二皇子的生辰了吧。”

  娴妃突然说道。

  一晃竟也过了好几个月了。

  皇后望向她，点了点头，笑道：“是啊。”

  启盛是六月十八的生辰。

  娴妃笑了笑，说道：“这一晃二皇子也都这么大了。”

  如今朝堂之上立储的呼声虽然渐渐平息下来了，但是底下翻涌着的波谲云诡都一点都没有减少。

  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赵棠抬起眼与对面的嫣修仪对了个眼神。

  只见嫣修仪突然执着帕子掩唇轻笑道：“臣妾那儿刚得了副文房四宝，用料是极好的，就等着二皇子生辰的时候呢。”

  皇后温和地说道：“生辰罢了，嫣修仪不必如此破费。”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皇后的神情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下来。

  “臣妾那儿也得了副字帖，也好当作二皇子的生辰礼。”娴妃紧接着地说道。

  祺妃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说了起来。

  要知道虽然现在宫权四散，但是皇后到底还是皇后。

  想要讨好抱上皇后这条大腿的人，可一点都不算少。

  谁都知道皇后极为在意二皇子，而二皇子的生辰自然就是自己献殷勤

  的好机会了。

  旁人都不甘示弱地说着，穆嫔站在中间略显得有些沉默。

  她紧紧地咬着下唇，眼睫耷拉着。

  她们的声音在她听来格外刺耳。

  二皇子的生辰是六月十八没错，可是她的三皇子的生辰便是明日了。

  她们却半点都没有察觉到。

  或者说察觉到了，却一点都不在意。

  心中的委屈，就像是浪潮拍打过来。

  也是，一个病弱皇子的生辰又怎么敌得过中宫嫡出备受瞩目的皇子呢。

  一股浓浓的铁锈味在嘴里慢慢弥漫开来。

  站在她对面的端嫔往她这儿瞥了一眼，眉头轻轻一挑。穆嫔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察觉到她的视线。

  ……

  “我听说这段时间大公主常去你那景阳宫。”嫣修仪扭头看向赵棠，好奇地说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自从几月前，大公主与平安和赵晴熟络了之后。

  平安和赵晴也时不时会去找大公主，而大公主也会时常到景阳宫来寻她们两个。

  甚至又是她也会到永安殿里头去瞧一瞧如意。

  如意是赵棠给启礽取的小名。

  既然已经求过了平安，那就顺带再来个如意吧。

  只不过不知道等到启礽长大之后，听着自己的这个小名会不会有异议了。

  “她们终归还是手足，我还能怎么想？”赵棠有些好笑地说道，“大公主身为平安的长姐，她们姐弟和睦，总归不是件坏事。”

  嫣修仪慢慢停下了脚步，眼眸微微眯起。

  这句话旁人说她信，可从赵棠的口中说出来——

  谁都知道皇后极为忌惮赵棠，怎么可能仍由大公主这么亲近四皇子。

  这其中怎么看都有些古怪。

  赵棠看着她站着不动了，她也慢慢停下了脚步，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

  嫣修仪幽幽地盯着她，“你这话，真是好生无趣。”

  赵棠忍不住扑哧笑出声，随后轻轻叹了口气，这才吐露出实情来。

  “手足和睦，姐弟情深。这样的事情，我又怎么能够阻止？”赵棠淡淡说道，“圣上知道了此事后，可是极为开心呢。”

  虽然卫炀没有表露得十分明显，但是可以从他的举动中察觉到。

  他对于大公主和四皇子之间的亲近感到十分开心。

  贸然让平安疏远大公主，皇上会怎么想？

  嫣修仪闻言，目光复杂，“怪不得。”

  “你没看到今日珍昭仪在凤仪殿上都没怎么说话了吗，估摸着就是因着提到了二皇子呢。”

  一道年轻的女声从拐角处清晰地传了过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对视了一眼。

  “要我说啊，二皇子可是皇后亲生的，嫡出的皇子。就算珍昭仪再怎么不满，她的出身也总不能越过皇后去不是？”

  那言之凿凿的模样，叫赵棠轻轻地挑了挑眉梢。

  嫣修仪下意识地看向赵棠，唇角勾了起来。

  这是有好戏看了？

  “话不能这么说，虽然昭仪娘娘的出身是不高，但是她深受皇恩——”

  “只有宠爱有什么用？色衰爱驰，你没听过？”

  赵棠的眉心一跳。

  眼看着那人越说越过分了，终于——

  嫣修仪抬起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