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高扬从永安殿出来后, 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里头都摆上了冰，明明一点都不热，他却仍是出了满脑门儿的汗。

  他长出了一口气。

  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小越子皱着眉, 不安地问道：“师父, 那一会儿皇后娘娘那边，咱们该怎么交差啊。”

  齐高扬瞥了他一眼，“自然是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一会儿你让人去玉芙殿那边去, 动作小心些，别让人发现了。”齐高扬吩咐道。

  小越子忙不迭点了点头，“是。”

  齐高扬看他十分懂事地立马应了下来，神情才稍微和缓了些。

  会儿他才慢悠悠地和他小声说道：“玉芙殿出了岔子是小事，皇后娘娘仁慈，也不过受点罪。可珍昭仪是什么人？倘若她在皇上面前吹些枕边风——”

  那谁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要知道先前皇后娘娘可是有意要往景阳宫塞人的, 可皇上以怕冲撞了小皇子为由, 拒绝了事。

  由此可见, 珍昭仪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你一会儿赶紧让人去把未央宫收拾出来。”

  ……

  今年的新人入宫要比先前的迟一个月。

  八月, 新册封的妃嫔终于正式入宫了。

  故而, 新人第一次去凤鸾宫请安时，其余的妃嫔统统都没有缺席。

  赵棠坐在下面唯四的位置上, 饶有兴趣地看着那群新人朝皇后行着礼。

  虽说那郑凌香和葛芸是没法塞进云阳宫了，可她还另安排了一位陈贵人和段贵人住进了云阳宫, 免得嘉婕妤和穆嫔觉得不够“热闹”。

  而郑凌香入住了未央宫的偏殿启祥殿，一同住在那儿的可是静嫔，光是想想静嫔那脾气，想在她手下讨到好那可不容易。

  同样封为正五品充华的葛芸也入住了永和宫的偏殿毓秀殿，要知道永和宫可是嫣修仪的地界。

  甚至还有人被分去了祺妃的翊坤宫，好像是个从五品的良仪。

  另外的一个唐美人和夏宝林分别被分去了洛阳宫和承乾宫。

  赵棠其实并不喜欢来请安, 尤其是夏日。

  除了几位有轿辇的除外，其余人大多都是走着来请安的，身上难免会出汗。

  为了遮盖身上的汗味，宫妃们通常会熏比较浓烈的香味。

  一个两个倒也罢了，偏生一个凤仪殿愣是挤了二十几个人，简直是要熏死个人。

  赵棠只能手里握着一柄团扇，时不时地扇两下稍稍驱散一些香气，聊以慰籍。

  新人们朝皇后行完礼，轮到给各位主位见礼了。

  祺妃与娴妃都温和地受了她们的礼。

  而到了赵棠儿——

  还是赵棠第一次这般拿大。

  她稍稍挑了眉头，目光停在了站在队伍前列福着身的郑凌香。

  半晌，才悠悠地说道：“起吧。”

  “多谢昭仪娘娘。”

  坐在她对面的嫣修仪惊奇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这群新人，调侃道：“看来珍妹妹很是喜欢这届新人呢。”

  赵棠勾了勾唇角，“那可不是么，本宫记得上一届静嫔与端嫔初封也不过是良仪，届倒是封了两个充华。可不得好生瞧瞧，是不是真的比静嫔与端嫔出众些。”

  话可真是明目张胆的挑拨离间。

  偏生

  说这话的还是最受宠的珍昭仪。

  即便静嫔与端嫔心中不快，也只能咽下去。

  旁人没有说话，倒是这郑充华快人快语地接话了，“昭仪娘娘说笑了，静嫔与端嫔两位都是妾身们所敬仰的前辈，不敢与之相比较。”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嫣修仪下意识就看向了赵棠。

  众人也下意识将视线投到了赵棠的身上。

  竟然一进宫，就敢刚上珍昭仪。

  只见赵棠的神情不变，甚至连唇角上扬的弧度都没有丝毫变化。

  “既然如此，正好，静嫔也住在未央宫，你也可以好生和她学一学，也全了你分敬仰之心。”赵棠的声音依旧平缓温吞。

  旁人都惊讶地看着赵棠与郑凌香。

  不少人明里暗里打量着赵棠此时平静的面庞，难不成珍昭仪当真是被郑氏驳得退让了吗。

  只有她对面和旁边的嫣修仪与祺妃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心里不禁冷笑一声。

  看看郑氏此时自作聪明的模样，还当她真的占了上风？

  一段小插曲过去之后，又过了没一会儿，皇后就让众人回去了。

  等再过一会儿，日头就该大起来了。

  赵棠已经乘上了轿辇，瞥了眼不远处的那郑凌香，她正站在静嫔的旁边，准备一道回去。

  静嫔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朝她看去，旋即抛过来了一个哀怨的眼神。

  郑氏看着就不是什么善茬儿，偏偏赵棠厮还故意提起了她，把她也给拖下水了。

  郑凌香以为福康长公主常去拜访太后，与太后的关系有所拉近，就把自己也当作是与她一起的了。

  静嫔不由得在心中腹诽，赵棠当初怎么不把她扔去明光宫那儿，想必端嫔那假模假样的家伙定会好生招待郑氏。

  干嘛非得把她安排到未央宫来，真是烦死了！

  自从先前赵棠与姚华妍两人合作之后，关系好了不少。

  虽然在众人眼中，静嫔与珍昭仪仍旧是水火不容的架势，但是如今私底下两人确实关系还不错。

  要不然刚才在凤仪殿里，赵棠说的那番话。

  哪怕郑氏不出声，她也要呛回去了。

  ……

  “主子，那郑氏今日实在是太嚣张了，居然敢在凤仪殿里驳斥主子。”文池义愤填膺地说道。

  他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了。

  赵棠的神色云淡风轻，倒是半点没有被那郑充华影响到此时的心情。

  “她那话也说不上驳斥，又何必生气呢。”

  更何况这本就是自己主动出言招惹的，也难怪人家会呛回来。

  只不过——

  “看来这郑氏也是个有脾性的人。”赵棠弯了弯唇，“看来未央宫可得热闹了。”

  两个脾气都不太好的人碰到一块儿，真不知道会碰撞出什么火花呢。

  “东西都准备好了？”

  赵棠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抬头问道。

  “嗯。”

  赵棠轻轻点了点头，“一会儿送到长乐宫去吧。”

  文池虽然说得有些偏颇，但是无论怎么说，她堂堂一个从二品的昭仪被一个正五品的充华当众呛了，面子上实在是有些过不去呐。

  她唇畔的笑意加深。

  来而不往非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