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景阳宫静悄悄的, 除了产房里偶尔传出的交谈声和低呼声。

  卫炀坐在主位上，绷着一张脸，可不时地转动着食指上扳指的动作却泄露出此刻他紧张的情绪。

  这样的感觉甚至比之前赵棠生平安时更甚。

  其余人都坐在下面眼观鼻鼻观心。

  室内的气氛实在压抑。

  皇后抬起眼瞥了眼卫炀, 眼眸微动, 轻声宽慰道：“刚刚产婆和太医都说珍贵嫔这胎胎象还算顺利，想必有皇上在此坐镇，有龙气护体, 定能护得珍贵嫔母子平安的。”

  娴妃也出声附和道：“是啊，珍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诞下龙子的。”

  而坐在主位的卫炀却没有半点放松，用力的指节愈发泛白，就连肩胛处都显得紧绷僵硬。

  产房内的赵棠正紧紧地咬着口中的软木棍，就连额上的青筋都突了起来。

  耳边是产婆与闻音她们的声音。

  疼痛就像是潮水向她漫来。

  这种感觉不知持续了多久, 甚至大脑都开始空白了起来。

  又过了一个半时辰。

  “生了！”

  “娘娘, 生了！”

  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惊喜声在产房内响起。

  下一刻, 卫炀紧握着扶手猛地站了起来, 紧紧地盯着产房的方向。

  甚至其他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快步走向产房的方向, 直到这会儿，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双手一直都在微微地颤抖着。

  还没等他的手触碰上产房的门, 就被拦在门外。

  “皇上，产房里头血气重, 您可千万不能进去啊——”

  产房的门很快被推开，产婆怀中抱着个襁褓，脸上喜气洋洋的。

  一看到站在门边的皇上，险些被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她抱着怀中的孩子，朝皇上微微福身, 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皇上，珍贵嫔娘娘诞下了一位小皇子！”

  皇子！

  卫炀几乎是立刻就从产婆手中接过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抱起来比平安刚出生时要轻，浑身红彤彤的。

  许是他母妃怀着他时受了不少难，这个孩子哪怕足月了，但看起来还是比只怀了九个月的平安小了些。

  不过太医替他检查过了，他十分健康，四肢健全，没有什么大碍。

  卫炀双手抱着这位新鲜出炉的小皇子，一边往产房内看去。

  赵棠被摆在那儿的屏风挡了个严严实实，里头的宫人都在收拾着血污。

  还没等卫炀按捺不住准备迈步进去时，后头赶来的皇后和众妃站在他身后。

  皇后的目光在卫炀此刻焦急的脸上梭巡了一圈，而后垂落在了他怀中的这个小皇子。

  她的目光沉沉，不过须臾之间，皇后很快露出了笑容，“恭喜皇上，再次喜得麟儿。”

  “恭喜皇上，喜得麟儿——”

  道贺声连声响起。

  哪怕不少人心中嫉妒得眼睛都红了，都得咽下喉头的那口血，笑意盈盈地在这儿恭贺赵棠又生下了一个皇子。

  赵棠那厮居然又生了一个皇子！

  这么算下来，赵棠膝下已经有两个皇子了。

  在这么下去，恐怕就

  连皇后都压不住她了吧！

  卫炀听着这些恭贺声，只微微点了下头。

  “嗯。”

  满腔的心思都还在产房里。

  直到产房终于收拾干净了，卫炀直接将手中的小皇子递给刚出产房的清荷，径直进了产房。

  赵棠躺在床上，鬓边的发丝都被打湿了贴在脸上。

  她的眼眸微闭，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

  卫炀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他直接接过了闻音手中的湿帕子，坐在床边，一双黑眸垂下，定定地注视着赵棠。

  手下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着脸。

  赵棠的眼皮微动，她稍稍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唇角慢慢上扬，声音极轻，“皇上——”

  “嗯。”卫炀的手一顿，原本紧绷着的眉眼竟在一瞬间柔和了下来，低声应了一声。

  赵棠此刻的身体有些虚弱，就连声音都细如蚊呐，“孩子呢？”

  卫炀将她脸上的发丝拨到后面，“在外面呢，朕让人抱进来给你瞧瞧。”

  “好。”

  卫炀抱着这个孩子，还贴心地将脸露出来给赵棠看。

  赵棠满脸笑容地看着他，微微抿了抿唇，甚至还有力气调笑了句，“嗯，和平安刚生出来一样丑。”

  卫炀挑起眉梢，“说平安坏话，小心他听见了。”

  赵棠悄悄地抿嘴偷笑，却不敢笑的幅度太大。

  浅褐色的窈目里藏满了狡黠，“那皇上可千万别告诉他。”

  ……

  过了会儿，卫炀才从产房里抱着孩子出来。

  他将手中的孩子递给了蒋嬷嬷，低声吩咐了她们好生照顾着小皇子。

  皇后与众人站在门外也已经等候多时了，脸上却不见半点不耐的情绪。

  皇后笑道：“皇上，珍贵嫔可还好？”

  “嗯，不过她这会儿已经睡过去了，去那边说话吧。”卫炀下颔一抬，放低了声音，望向正厅的方向。

  “好。”皇后一怔，旋即应道。

  “皇上，如今珍贵嫔诞下五皇子，又养育着四皇子，是谓劳苦功高。臣妾看，是不是也该晋一晋珍贵嫔的位份了。如此，也好名正言顺地入住景阳宫的正殿。”

  卫炀沉吟一声，点了点头，“嗯，是该晋棠儿的位份了。”

  下头的几位妃嫔诧异地瞄了此刻端庄大度的皇后娘娘一眼。

  没想到皇后竟会在这时主动提起给珍贵嫔晋封的事情。

  皇后此刻却像是全然没有发现那些人的目光，“依臣妾看，不如就晋为昭仪吧。”

  “昭，日明也。也正好应了景阳宫的名字。”

  昭仪乃是九嫔之首。

  嫣修仪尽管也是九嫔之一，但若是赵棠当真封为昭仪的话，那也是要矮她一头的。

  “那就依皇后的意思办吧。”卫炀十分果断地说道。

  短短的几句话，就让宫中从此又多了一位主位娘娘。

  “如今也快到年关了，五皇子的洗三之礼也定要好好地大办，添添喜气才是。”皇后接着说道。

  一时之间，景阳宫里热闹极了。

  后头的僖充华神色黯了黯，垂着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