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皇后表示关心后, 就极为识趣地先行离开了。

  赵棠这才舒了口气。

  虽说她知道皇上在这儿，皇后绝不可能展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妥。

  可到底两人现在的立场不同，相处起来也有些气氛微妙。

  卫炀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小腹, 眉头依旧紧紧地蹙着。

  赵棠一转头就看到这一幕, 她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卫炀伸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

  刚刚皇后在场, 赵棠也不好与皇上坐在一处。

  “你这段时间什么都不要操心, 只要好好地养胎就好了。”卫炀沉声道。

  “一会儿朕拨几个人过来照顾你。”

  闻言, 赵棠有些无奈。

  皇上可爱往她这儿塞人呢，都不知道塞了多少个了。四皇子那儿的嬷嬷, 和她这里的宫人。

  赵棠抬眼, 伸出手搭在他眉间，轻轻地抚平他眉心的结, 柔声答应道：“好——”

  若是不让他安排人过来, 他才要担心呢。

  只是怕在这样下去, 就怕永安殿同玉芙殿之前一样，到最后都不够住了。

  赵棠听到这句话，同样有点犹豫。她的手放了下来，搭在他的手臂上。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坦诚道：“可嫔妾想让赵家明日入宫一趟。”

  果然，提起赵家那些人，皇上立刻抿了唇。

  他的神色明显有些不赞同赵棠这个决定。

  太医说了，赵棠这胎脉象其实不是太好, 绝不可再过多操劳, 最忌情绪起伏太过，一定要安心静养。

  赵棠一看皇上这个神色，就知道他的意思。

  但不是一直仍由赵家人这么折腾下去吧。

  赵棠暗叹了一声，轻轻摇晃着他的手臂, 放软了声音：“皇上，放心吧。只是见一面，不会有什么事的，好不好嘛——”

  “求求你了。”赵棠露出水灵灵的大眼睛，乞求地看着他。

  扁着小嘴的模样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她甚至还刻意添了句，“要是您不让我见她们，我才会一直担心下去。”

  毕竟赵家那群人可不是什么让人省心的家伙。

  卫炀的手抬了起来停在半空。

  半晌，他轻叹了一声，手掌轻轻地落在了赵棠的小脸上，贴着她的面颊。

  她的小脸甚至还没他的巴掌大，愈发消瘦了。

  他无奈地道：“那好吧。”

  依照赵棠的性子，恐怕真如她所说的。真不让她见，她才会一直担心。

  听到皇上终于同意了这件事，赵棠这才笑了起来，依恋地蹭了蹭他的手掌。

  “对了，我还想求一个恩典。”赵棠说道。

  “说吧。”

  赵棠沉吟了一声，才继续说道：“嫔妾想要将我那几位弟弟都召进宫来看一眼。”

  赵陈氏膝下只有四女一子，也称不上什么弟弟们了。赵棠这话中的当然是她的弟弟和那些堂兄弟。

  那些大的，她是已经指望不上了，却还想看看那些小的。

  或许，她现在还心存希冀吧。

  只是她明确地知道，或许这希冀破灭的几率更大。

  卫炀闻言，思忖了一下，才开口回道：“好，到时候朕派刘友去接他们。”

  赵棠点了点头。

  毕竟是外男，进后宫这个地方还是敏感了些。

  让皇上身边的掌事太监一起跟着也好。

  卫炀得知赵棠有孕之后，特意来永安殿看她。不过到底朝政繁多，待了半个多时辰，就匆匆赶回长乐宫继续处理政务了。

  卫炀离开后，赵棠坐在软榻旁。

  她转过视线，落在了那页宣纸的一角。

  她抬了抬下颔，吩咐道：“拿下去吧。”

  这宣纸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这是赵棠刻意放在那里的。

  虽说让她抄，她也能抄那些宫规。只是这本就是无妄之灾，赵棠可不乐得惯着太后。

  ……

  云阳宫。

  明明外头的日光大好，可丽景殿中却是昏暗一片。

  所有的门窗都被紧紧阖上。

  嘉婕妤愣在了原地。

  尽管她被禁足在丽景殿中，却不是被堵塞了消息。

  少顷，她的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语，“你说赵棠那贱人又怀孕了！？”

  早知道当初自己就不应该将她推上龙床！

  结果她得势了，转头就反咬自己一口！

  她当初就该将赵棠那厮毁容弄死了才对！

  嘉婕妤的手紧攥着，涂了蔻丹的长指甲都被她生生弄断了。

  她的思绪都被嫉妒和恨意充斥。

  同心殿中，霓云听着丽景殿那儿传来乒呤乓啷的声音，忍不住皱起了眉。

  她低头看向穆嫔，“要不奴婢去和嘉婕妤说说？”

  一直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自从嘉婕妤被禁足之后，丽景殿那儿就经常传来重物落地、瓷器破碎之类的声音，甚至有时还有嘉婕妤打罚宫人的声音。

  弄得同心殿这儿也是不堪其扰。

  偏偏主子不让她们去丽景殿那儿说，只能默默地忍受。

  穆嫔抬眼往丽景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她收回了视线。

  她轻轻地摸了摸已经睡熟了的三皇子的额头。

  自从三皇子高烧之后，穆嫔几乎从不让三皇子离开自己的视线。

  “……算了，随她去吧。”

  穆嫔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地说道。

  虽然上次她冤枉珍贵嫔之事，皇上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没有对她过多追责，可还是罚了她半年的俸禄。

  罚俸不是什么大事，可透露的意思却极为重要。

  就是皇上已经恼了她了。

  宫里，无论是什么都及不上皇上的心意最重要。

  宫中的皇嗣不多，皇子更少。

  尽管三皇子病弱，但到底还是皇上为数不多的皇子之一，皇后也会格外宽厚她一些。就算穆嫔没什么宠爱，也不曾被克扣过怠慢过。

  只是这一回后，云阳宫的待遇全都一落千丈。

  嘉婕妤本就与珍贵嫔不相予，如今穆嫔也得罪了最得皇上宠爱的珍贵嫔。

  皇上恼了她，那些人自然也跟着来落井下石了。

  同心殿这段时间的日子很是不好过。

  这次，就连皇后都没有出声阻止。

  穆嫔放在三皇子额上的手顿了顿。

  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心里是说不出的情绪，心脏像是被巨石堵住了。

  压抑极了。

  好在，皇上还是在意启佑这个孩子的，所以那些人也不敢克扣三皇子的东西。

  她苦一些没关系，能让启佑舒服就好。

  ……

  翌日，青烟领着赵家的女眷进了宫。

  她那些弟弟们则是跟着刘友进宫。

  青烟领着她们一路走着，对身后老赵陈氏和赵裴氏嘴里的嘀咕埋怨充耳不闻。

  这几日，她被派到赵家，才算是弄懂了主子为什么最后没有将爵位封给自己这一房了。

  她面上虽然不显，心中还是有些鄙夷的。

  这一家人和她们娘娘分明一点都不像，都不知道是怎么生出她们娘娘这样钟灵毓秀的人儿的。

  老赵陈氏对家里的权力捏得最紧，中馈也是如此。这爵位还没下来呢，就喜欢摆着一副老太君的模样。

  赵陈氏是个寡言沉默的，尽管老赵陈氏是她的亲姑母，却还是更喜欢说话好听的赵裴氏一些。

  赵裴氏会钻营，圣旨还没下时，就时不时到她跟前说些什么话。话里话外都是让她转达给娘娘，堂弟也是弟弟，娘娘可不能厚此薄彼。

  偏生还时常说些拈酸惹醋的话，说什么果然做了娘娘就是不一样了，她的宫殿那么气派，却给自家祖母父母住这样的房子。

  说实话，主子安排的宅子不小了，是个三进的宅子，住这些人都绰绰有余了。比起他们以前住的房子，都算是豪宅了。

  但是赵裴氏她们见过了景阳宫的奢华精致，又怎么看得上这宅子。

  也没少和青烟说过主子要帮衬点娘家，青烟都当做没听见。

  至于主子的父亲赵大壮，被老赵陈氏教得愚孝迂腐，又是一副大男子主义的模样。

  一有不顺心，就喜欢打老婆和女儿出气。

  他一共四女一子，将那独苗看得极重，老太太也最喜欢这个长孙。

  至于其他的女儿，饿不死就成。

  前头排序老大和老二的女儿都已经嫁出去了，可都在夫家没待过三年就没了。

  老大是嫁给当地一豪绅当小妾，那豪绅已经三十了，大丫嫁过去却是十三。

  他们生的四个女儿的确是排行第三的赵棠容貌最甚，但其他的姑娘也长得不错。

  那豪绅贪图大丫的好颜色，很是宠了一段时间。可他的正室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没过半年，她就病殁了。

  连个墓碑都没有，就随意拉出去葬了。

  二丫也是送到有钱人家做妾。

  仿佛女儿只是他们以此牟利的工具，甚至听到女儿去世的消息，他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四丫今年也十三了，要不是他们知道了自家的三女儿居然成了娘娘。

  说不定……

  也要步前面几个姐姐的前尘。

  青烟见到她时，她看起来怯生生的，缩着身子一句话也不敢说。

  只要惹得老赵陈氏和赵大壮不痛快，动辄就是打骂，言辞难听的程度是青烟这辈子都不曾听过。

  有一次，四丫被饿了一天，又被打到奄奄一息。

  还是青烟看不下去，出言阻止还请了大夫，只怕四丫就要交待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