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皇后娘娘为妾身的妹妹做主！”

  王美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膝盖重重地磕在地砖上，让人听着都觉得疼。

  就连赵棠看着都忍不住眯了眯眼。

  皇后沉着脸，瞥了一眼床上的王御女，垂眄着跪在地上的王美人。

  “发生了什么事？”皇后问道。

  听她这么说, 王御女这事还有隐情。

  王美人的胸膛深深地起伏着,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抬起了头, 直直地看向旁边的祺妃。

  目光含着愤怒和恨意。

  像是燃着熊熊的烈火。

  祺妃迎上她这眼神, 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她的心开始下沉，面上却维持着神色不变。

  祺妃与王美人之间的古怪，这会儿有眼人都看得出来。

  这是……

  赵棠眨着眼, 捏着袖沿, 站在一旁静静地围观着。

  只听到王美人掷地有声的声音。

  “此事并非偶然，是大皇子冲撞了王御女！”

  一瞬间, 赵棠都瞪大了眼睛。

  大皇子卫启源？

  这事一下变得有些棘手了。

  就连皇后的神色都更凝重了几分，她先是看了眼旁边有些愣住了的祺妃，随后将视线重新投到王美人身上。

  她的语气十分郑重, 甚至还带了几分警告, “你所言为真？污蔑皇子, 可是大罪。”

  要真是大皇子做的……

  赵棠忍不住看向祺妃。

  冲撞庶母，导致庶母流产。

  哪怕他身为皇子, 也不可能轻易翻过。

  太医那边刚刚已经有了结果了, 王御女这胎怕是保不住了。

  “妾身以王家的名义起誓, 若有半句虚言, 天打五雷轰, 不得好死！”

  这咒发得有点狠了。

  赵棠揣着手手，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准备当一个吃瓜群众。

  要知道现在的人都是信神佛的, 太皇太后都常年在永寿宫的小佛堂里理佛呢。

  敢以全家的名义发誓，恐怕王美人没有说谎。

  听到王美人的赌咒发誓，皇后也皱了皱眉头。

  “延禧宫内外的宫人都可以为妾身作证，当时王御女和大皇子就是在延禧宫的宫门外发生了冲撞！”

  赵棠侧过头，和身旁同样震惊的闻音对了一个眼神。

  若是真如同王美人所言，那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了。

  赵棠偷偷地看向祺妃，祺妃这会儿的神色也是震惊错愕，神情变化不停。

  赵棠细心地注意到了，祺妃的手指都有些抖。

  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吓的。

  皇后开口说道：“大皇子如今在哪儿？去将他请来，再去一趟长乐宫将皇上也请来。”

  说完，皇后隐晦地朝祺妃的方向看了一眼。

  事关大皇子，祺妃是他的生母。

  祺妃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也没心思再计较王美人之前的无视了，也是面朝皇后，果断地跪了下来。

  惊得赵棠悄悄退了半步。

  “皇后娘娘，源儿一向懂事循礼，绝不是这种不敬庶母之人，还请皇后娘娘明察！”祺妃反应很快，辩驳道。

  不敬庶母。

  祺妃还真是会说话，致使王御女流产的事儿倒被她忽略过去了。

  可这事既成事实，又如何能忽略呢。

  皇后的眸光复杂，“到底大皇子有没有做下这种事，本宫定会让人查清楚。”

  可看着王美人那斩钉截铁的模样。

  这事，怕是多半真的是大皇子做的。

  但是大皇子今年已经八岁了，按理来说早就已经懂事了，甚至已经进了上书房读书。

  甚至偶尔听祺妃说起他，也是时常得到先生们的夸奖。

  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饶是赵棠，也十分不解。

  ……

  大皇子很快就被带来了。

  大皇子如今八岁了，去了上书房。早已搬出了翊坤宫，住到皇子所里去了。

  今日还是特意来给祺妃请安，才会经过延禧宫。

  大皇子的步伐迟钝，一入殿时眼神就极度闪烁。

  作为他的母亲，祺妃看到他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难道真的……

  祺妃捏紧了手，指甲深深地刺进柔软的掌心，沁出了几分血色。

  大皇子强作镇定，努力将心虚的情绪压下去。他看到了他的母妃，他甚至不敢对上自己母妃的视线。

  内室的方向还传来了一道道虚弱的女声。

  他略显单薄的肩膀都有些微的发抖。

  “启源，这次让你过来，是因为王御女之事。”皇后看了眼身旁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大皇子的祺妃，温声说道，“你有没有在延禧宫外冲撞王御女？”

  大皇子这时猛地抬头，拔高了声音，飞

  快地断然否认，“儿臣没有！”

  可越是这样，越显得他心虚。

  他甚至还重复了一遍，想要增加自己话中的可信度。

  可在他来之前，皇后就已经将延禧宫的宫人和当时在延禧宫外当差的宫人统统召了过来，问清楚了情况。

  的确是大皇子与王御女在延禧宫外相遇，王御女扶着腰冲大皇子行了个礼，然后大皇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魔怔了似的，直接冲上去撞倒了王御女。

  王御女接着就倒在了地上，没一会儿就开始呼痛，身下也开始流血。

  而大皇子在撞倒了王御女之后，就带着人逃走了。

  听到这些宫人口中说的，赵棠也瞠目结舌起来。

  若是当事人不是大皇子和王御女，赵棠真以为这些宫人是不是被人收买了。

  可王御女人微言轻的，而大皇子却是宫中除了皇后以外，位份最高的祺妃所出的长子。

  这些人犯不着为了王御女得罪祺妃。

  一开始除了王御女身边的人，这些人还支支吾吾的不肯开口。还是皇后发怒了，说要将他们送去慎刑司，他们才将事实说了出来。

  她们已经从宫人口中知道了事实，可看到大皇子却直接矢口否认。

  这感觉，还真是有些微妙。

  大皇子还是装作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却根本无法掩饰他神色中的心虚和慌张。

  祺妃的心一再下沉。

  ……

  赵棠坐在肩辇上，抱着手炉，想着刚刚绛云轩的一幕。

  皇上在大皇子被带来后没多久，也到了。

  赵棠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皇上听完皇后的禀报后，微不可查地朝下面一位宫人那儿看了一眼。

  皇上应该是在延禧宫里安插了人。

  皇后将事情如实道来后。

  大皇子见无法否认，顿时慌了神。祺妃趁着这时候辩驳，大皇子一定了遭了有心人的蛊惑陷害，才会突然魔怔的。

  是的，魔怔。

  祺妃将大皇子做下的事，都推给了中魇魔怔。

  实在荒唐。

  皇上已经下令彻查此事，将这段时间与大皇子接触过的人和物统统查清。

  大皇子在事情查清楚之前就关在皇子所里，不许出门。

  无论怎么说，有许多宫人的目击，的确是大皇子出手推倒王御女的。

  而祺妃作为大皇子的母妃，教子不严，也被禁足在翊坤宫里，褫夺封号，收回宫权。

  等到事态水落石出，再另行惩处。

  而王御女那儿，皇上补偿她，越过了从八品的选侍，晋她为正八品宝林。

  一下子宫里的巨头倒了两个。

  太后不消多说，这是赵棠做的。可这祺妃和大皇子……

  不是赵棠多疑，而是祺妃和大皇子倒下，最受益的就是皇后了。

  既收回了宫权，又扳倒了一直以来的竞争对手。

  赵棠眸光闪烁，心中惊疑不定。

  她侧过头，看向行在肩辇旁的闻音，说道：“一会儿你去请慧贵人过来。”

  说完，赵棠又觉得有些不妥。

  “算了，这会儿直接去承乾宫吧。”

  她单手扶额，轻叹了一声气，头疼得紧。

  脑子里乱糟糟的。

  承乾宫位于西六宫，从延禧宫这儿过去走了有一段距离。

  路经明光宫，赵棠下意识从大敞的宫门望进去。

  里头的房门都紧闭着，院子里只有小猫两三只这会儿正在当差。

  赵棠收回了视线。

  ……

  纤羽轩

  从内室听到通报匆匆出来的孟桃，看着面前有些风尘仆仆的赵棠愣了愣，倏而笑道：“今儿什么风将你吹来了？”

  可这会儿赵棠已经没有心思和她打趣了。

  她开门见山道：“王御女小产了。”

  孟桃直接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说道：“什么？”

  要知道从这位王御女承宠后，孟桃就没见过她。

  要说起来这后宫里，真正见过王御女的宫妃恐怕也只有几位。

  赵棠、端容华、王美人和祺妃。

  赵棠和端容华见过她，纯粹是因为她还没有出那档子事之前，跟着王夫人一同来拜谒过。

  王美人不消多说，而祺妃受命照料王御女后，去过延禧宫几次。

  孟桃扶着桌沿慢慢地坐下来，还有些发怔。

  可还没等她消化完，赵棠又抛出一句话，“是大皇子撞倒了王御女的。”

  这短短两句话，信息量可太大了。

  孟桃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少顷，憋出一句话，“当真？”

  赵棠寻了个位置坐下，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凝重，“大皇子和祺妃都被关了起来，祺妃还被褫夺了封号，收回了宫权。估摸着一会儿消息就会传出来了。”

  赵棠有些担心。

  但是孟桃却不这么觉得，对于皇后党而言，这是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