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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拖庚TG      更新:2022-05-09 21:22      字数:3904
  午时仰头能见艳阳,待过了酉时日落月却不见,不时夜风四起,山中温度骤降。

  苏安站在后厨的棚屋下,眯眼看着乌云遮月,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攥着衣角,神情被投下的阴影遮挡住。

  他在这站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空中开始悠悠然飘起蒙蒙细雨。

  -

  拒绝喝药之后王蓝田自是在第二日就回了学堂,许是因为一记清热祛火的药下肚,她这亲戚没能抗住待了三天就彻底走了。

  身子爽利了,她就开始好奇这女儿身的祝英台是如何躲过一月一次的?

  这事她后来才清楚,原来祝英台并未来初潮。

  淦。

  至少祝英台在书院的第一年并未有亲戚造访。

  申时末酉时初。

  王、马二人在后山的马厩见了面。

  此时落日已矮下山头,徒留一层层淡淡的光的余韵,王蓝田将早前备好的存放在马夫这的三盏灯笼点了火,一一挂上马厩伸出的角上。

  马厩笼罩在一片黄色的灯晕之下,数十头马匹一字排开,低头咀嚼着各自槽中的食物,发出嗤嗤的声响。

  前些日子王蓝田在周子矫的耐心教导之下,勉强达成人与动物和谐共处的交融之态。不过中间因是耽搁了几日,如今她再与马儿相处时总觉得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你先前习练时所选的马并不适合你。”王马文手中提着等,走到她面前,“那匹马虽然温顺,但却与你秉性不符。想要在既定的时间内达到一定的水准,温顺必然不行,你得找出一匹与你秉性相投的马来。这样才可事半而功倍。”

  王蓝田拿着草料喂马,闻言抬头看他:“你这套理论倒是新鲜。不过秉性相属马可遇而不可求。我这人运气向来不佳,怕是……”

  “我这有一匹,觉得正适合你。”截过她的话尾,马文才拍掌三下,马厩最末的一匹骏马仰头嘶鸣,附声以和。

  王蓝田:……

  这匹马她眼熟。

  尼山书院在杭州,而杭州太守正是马文才的父亲。

  杭州马氏是居于南方的本土士族,在东晋虽不是上等的名流士族,但其家族上数七代就居于此,先辈之中亦有从龙者。

  乔迁此地的北方士族会出于多种原因结交江南本地的士族,加之杭州马氏如今的家主是杭州太守,炙手可热。

  其子马文才自然在所就读的尼山书院成为了众人吹捧和结交的对象,即便是书院的夫子,对其亦是礼遇有加。

  譬如,马文才是书院中唯一一个骑马来上学的人,书院因此给他的马匹重建了单独的食槽和草棚,马匹每日所食皆是上等饲料。

  王蓝田看着面前高她许多、身无马镫的马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毕竟,以她的身量爬上去都费事。

  王蓝田后退一步,抿唇浅笑,拒绝道:“这是文才兄的爱驹,我岂能夺人所好。”

  “正因为它是我的爱驹,我足够的了解它,觉得此驹与蓝田兄很合。”马文才伸手摸着马驹,马驹则亲昵的蹭着主人的手。

  这一幕印在她的眼底,思及他所言的人马秉性相投的理论,一时倒理不清他话中之意是她与他相似,还是她与马相似。

  她负手而立,挑眉:“那文才兄是愿割舍爱骑了?”

  “不过是一头牲畜。”马文才牵起缰绳,递到王蓝田的面前,“若蓝田兄喜欢我就将此马送与你。”

  西边高起的山地终于遮挡了落日的余晖,万里长空已是深蓝而厚重的夜色,零星的闪烁的星在空中悬挂,月明而星疏。

  秋风乍起,檐角上的灯笼被吹得晃动,火光摇曳,躲在灯罩里的蜡烛在静寂的后山默默燃烧,烛泪滚滚。

  “君子不夺人所好。”王蓝田低头看着面前的深褐色的缰绳和关节宽大、指腹略显粗糙的手,倏尔抬眸,巧言道,“况且我不擅骑射,马驹赠我便只能困囿于马厩之中,既可惜又可怜。”

  她不接马缰,眼眸中映着灯火,熠熠生辉,上挑的桃花眼即便不含情也带着让人难以抵抗的温柔之色:“但在文才兄那,它是自由的、肆意的、快乐的。我既为君子,不夺人所好,也成人之美。”

  说完,她指着马厩中那匹温顺的马:“我与它相熟一些,还是骑它练习吧。”

  看似是在征求马文才的意见,实际是给出了自己明确的答案。

  “蓝田兄都这么说了。”马文才收回悬在空中的手,耸了下肩,似不在意,“自然随你。”

  他微眯着眼看着转身去牵马的王蓝田,手抚着身侧的马匹,唇角上扬扯出一抹笑来:“小畜生,你说……他不上当怎么办?”

  陪伴他多年的马驹低鸣了两声,四只蹄子往后退了几步,长耳上下挥动,拍着自己的脑袋,表示自己很是无辜。

  他摸了摸马的耳朵,又轻拍它的马身,随后以手扣住缰绳,借力翻身上马,稳坐在马背之上,双股夹住马腹走向王蓝田,居高看着她:“上马吧。”

  若说王蓝田这些日子的成果,大抵就是可以不借助蹬马的台阶,也能上马背了,只是上马的姿势不堪入目。

  她攥紧缰绳,抱着马的脖子,颇为艰难的爬上了马背,而后抬眼看向比她高出许多的马文才:“然后呢?”

  “跟我来。”

  -

  马文才驾马前行,速度不快,王蓝田紧跟而上,不过二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匹马的距离。

  王·恪守交规·蓝田:注意安全,保持车距。

  “身体放松一些。”马文才回头看着后面笔直的杵在马背上的人儿,眼中满是嘲讽之色,可嘴上却说着颇为有用的御马之术,“你骑在马上身子僵硬,马儿自然能感知到你的惶恐与不安,它会觉得你好欺负,便不会服你。训马就是征服马匹,让它为你所有,为你所用,只听命与你。”

  王蓝田咽了下口水:“它很温顺,我不想训它,我也不要征服它。我觉得这样逛逛,挺,挺,挺好。”

  她身下的马儿嗤了声,马身一抖,她如临大敌身子一紧,连说话都打了磕绊。

  “嗯,是挺好。”马文才用着一本正经的语气揶揄道,“蓝田兄性情温和,御马之术亦是随心随性,若是以遛马为结课考核蓝田兄必夺魁首。只可惜这结课考核考得是骑射不是遛马。”

  王蓝田:……

  朋友,咱们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挤兑人呢!

  口下留德啊!

  她厚颜承下:“我权当文才兄是在夸我了。”

  “我既然答应你,让你半月内有所成效,定是能做到的。”说着,马文才调转马头与王蓝田并行。

  身边突然多了一人一马,安全距离被人破坏,王蓝田控制缰绳的手掌心溢满了汗:“你,你,离得太近,我怕撞倒。”

  说着双股用力夹住马腹想与他错开马身。马匹吃力,快步往前,王蓝田僵直着身体被带的一动,因惯性往后一仰,吓得她脱口喊出“救命”二字。

  她为稳住身子,双腿下意识的夹紧马腹,马匹因此跑得更快了,若不是手中缠了数圈的缰绳和勉强还能记住的一些驾马要领,她怕是早已摔马而下,成为马下亡魂了。

  她俯身抱住马脖子,疾风扑面,她脑中空白,连再喊声求救的的力气都没了。

  大晋士族子弟大都文武双全,骑、射又都是六艺之一,士族子弟自幼便开始习练。

  太原王氏素有五世盛德之名,自魏起,太原王氏王昶“立身行己,尊儒者之教,履道家之言……宝身全行,以显父母”云云,到“昶之子湛最有德誉”,再到“述及坦之并显重于世,为时盛门云。”1

  这样的累世家族断不会任由子嗣不学无术的,故而他觉得王蓝田在尼山书院所表现出的骑射皆废,定是因背后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越是不可告人,越是让人忍不住深查。

  他稳坐在马背上,看着骑马走远的王蓝田,勾起嘴角冷嘲一声。

  马文才自然不觉得王蓝田驾马离开有何不妥,即便她惶惶凄凄的喊了声:“救命”。

  在他的认知中,这世间断不会有不会骑马之人。

  “驾。”

  他不远不近的跟着,像猫逗老鼠一般带着几分愉悦,怡怡然。

  那人低身伏在马上,既怂又怕,连腰都不敢直起的样子实在是“赏心悦目”。

  他驱马向前,斜眼睨她:“蓝田兄,你这御马的仪态实在糟糕,得多练练才行。”

  未见那人回话,他眉头一皱:“王蓝田?”

  马背上的人依旧未出声。

  他眼皮一跳:“王蓝田?”

  马文才察觉不对,驾马从侧面绕过与王蓝田并行,再次高喝:“太原王蓝田!”

  马背上的人一动不动,他御马靠近,待两马距离相当时,飞身跳至王蓝田所驾之马的马背上,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控制住缰绳:“吁!”

  马抬起前蹄,嘶鸣一声停下了步伐。

  “王蓝田,你怎么了?”

  马文才将她抱下马,这会儿才惊觉,怀中之人极轻。

  他抿了下唇,手掌下意识扣紧王蓝田的腰,声音不自觉的发着颤:“王蓝田?”

  王蓝田有意识到自己被人抱下了马,可耳中轰鸣,只能听见“叮——”的长调。

  她面色苍白,额上冷汗盈盈,牙齿紧咬着唇下唇,呼吸急促,突然她抬手推开马文才,扶着一旁的树:“呕……”

  王蓝田知道自己晕车晕的厉害,可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晕马。

  晕马也就意味着她不能坐马车,不能坐马车就意味着以后出行只能坐牛车驴车,做牛车驴车也不是不行,主要是她有可能还晕牛车驴车。

  淦。

  身处东晋,若只靠两条腿当逃跑工具,实在活不久。

  王蓝田干呕了一会儿,靠在树干上缓着气。

  马文才摩挲着指腹,看着不远处身材瘦削的王蓝田。

  他发现王蓝田不仅轻,而且她的腰既细又软,只须一只手便能环住……

  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同为男人,王蓝田的腰会那么细?身子会那么软?身上还总有股淡淡香气?

  他想不明白,可王蓝田想明白了,她得抽空找王兰,问问有什么药能治疗晕马,就像治疗失眠一样有神奇疗效的。

  作者有话要说:1《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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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文才(冷漠):怎么有人不会骑马呢?

  王蓝田:谢邀,我是晕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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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文才(不解):同为男子,为什么能腰细身子软?

  王蓝田:谢邀,我是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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