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满心的热血澎湃, 在队伍出发进入地下后，安斯艾尔脑袋里还是缓缓升起一个想法。

  他们这支队伍究竟行不行啊！

  安斯艾尔看着拿地图研究的一群人，武器大师自认阅历深厚, 在地图上指路线, 乔伊则在旁边不断头。就在这个档口，贤安东尼四下看了看，偷偷对安斯艾尔招手，像有话要。

  安斯艾尔直觉不妙，他走过去，就见贤向他灿烂地微笑着。

  “其实有一件事，刚才没有来得及。”

  他凑近安斯艾尔, 小声。

  “……我只会加buff。”

  安斯艾尔：“……”

  这是为啊！

  “我的加护魔法的很强, 随时随地都能给你们满上状态。”安东尼有些不意思地挠挠脸, “但作为代价, 我对攻击魔法非常不敏感, 目前也只能用到四光轮。”

  “反打架的事情有勇，我会加buff就足够了。”

  贤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勇，二结伴前行。安东尼严格意义上来, 属于有些缺陷的魔法师，可考虑到他专业辅助的身份, 圣廷并未对他过分苛责。

  反，只要勇出现，拔出圣剑, 那就代表着人类最强的武力, 贤完全不用输出。安东尼的加护魔法甚至已抵达禁咒之境，他会是勇最的帮手。

  安斯艾尔面无表情。

  可是……

  勇在利店里打工啊！

  在扫码的莱茵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尖, 一边手脚麻利地商品装袋，一边想着那个疑似昔日天的人。

  莱茵发现，自在逐渐理解天大人的良苦用心。

  人生就像一场盛大的修行，每个人都走在路上。有的人一味冲刺，精疲力竭，忽略了旅途中的风景；而有的人慢慢地走，不争不抢，懂得于平淡之中惜福常乐。人生本来就被各种欲望充塞，当官的想要升官，发财的想要发大财，房子买了一座还想要另一座……一个轻人曾问禅师……

  莱茵没有背过后面的，他从收银台下『摸』出了《中老鸡汤语录》，趁店里无人，继续入『迷』地看了起来。

  安斯艾尔还不知勇在滑向中老鸡汤的无底深渊，他跟小队一起继续深入。乔伊主动请缨走在最前面，他的体质很特殊，基本上能驱离遇上的所有魔，非常有利于他们实现此行的目的。

  毕竟，精英队伍被困地下，他们这些进来援救的有几斤几两，自也很清楚。入口处已重新开辟，他们只需要尽可能找到困在地下的同伴，再一同出去就行。行动的主题不是杀伤怪物，也不是建功立业，而是苟住！

  这样的前进不是没有风险的，走在最前面的乔伊首当其冲，与一只级的怪物面面相觑。级的怪物顿时亮出满口利齿，张口就要咬下乔伊的半个脑袋，安东尼动作飞快，要给乔伊一个加护，却发现怪物突然变了脸『色』，跑向墙边。

  怪物：“呕……”

  乔伊：“……”

  乔伊：“你礼貌吗？！！”

  怪物在呕吐，乔伊满脸委屈，在其他猎魔人去杀怪物的空档，他努力辩解。

  “我的没有几天没洗头！它肯不是因为有头油味才吐的！”

  “是，是，我知，我知。”安斯艾尔敷衍地应。

  这确实不是因为乔伊的脑袋闻起来不佳，而是因为圣剑的气息越来越重了，身为天，安斯艾尔能清晰辨别出这一。乔伊的变让安斯艾尔觉得很奇妙，可能是心境有改变，乔伊像是蒙尘的宝剑，在逐渐焕发昔日的光芒，明明一开始，只有身为天的安斯艾尔能感知到他的气息。

  现在的乔伊，已是一名合格的猎魔人，亲手结果过怪物，也愿意为援救同伴豁上『性』命。

  安斯艾尔甚至有种成就感，他愿意指引人类，人类也将他的指引落到了实处。

  一路灭杀怪物，猎魔人们在怪物挖掘的洞窟里前行。乔伊有些打蔫，显然，之前想要咬他脑袋又没有能咬下去的怪物给他留下了很大的阴影。他反复闻闻自的衣袖，就在进入下一条裂缝前，前方暗处出现了晃动的人影

  “哇！”乔伊闭眼探头，摆出了不怕对方咬脑袋的架势。银亮的枪尖在距离他脑袋几厘米的地方收住，乔伊睁开眼，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们要援救的对象吗？！

  最初的诧异之后，云蒹的神情柔和下来。想进来救他们，一承受了相当大的阻力，可是这些俱乐部的同伴依旧进来了，还捎带了……圣廷的贤？

  “云先生。”安东尼跟云蒹见过面，笑着，“您在猎魔人俱乐部的伙伴一要进来营救，我也随同前来。现在通往界的通已再次打开，可以离开了。”

  想着可能存在伤员，安东尼看向云蒹身后。

  “如果有重伤员的话……”

  “不，并没有。”云蒹却，他在人群中找到了安斯艾尔的身影。他看到对方的白发如羽翼般垂落，身旁站着乔伊。

  是他一直以来忽略了一些细节。

  果然，安斯艾尔是……

  云蒹垂下眼睫，此地人多耳杂，不适合将那个结出口。既然先前被落石堵住的通重新开辟，现在也不是恋战的时候，地底深处他们遭遇过的巨大怪物过于强悍，必须徐徐图之。

  “先撤离。”他果断，“那只恶魔过于强大，就算倾尽所有，恐怕也难以战胜。我跟爱德华虽然状态都有所下滑，依旧可以断后，其他人走前面，快些。”

  贤的加成落在身上，这让云蒹的转身加义无反顾。恶魔首领受伤之后已许久没有动静，云蒹不能保证对方不会追来，一旦对方追击……

  他忽然听到了爱德华的声音，几乎是厉声喝。

  “散开！”

  训练有素的猎魔人瞬四散，大地震颤，身形庞大如山的恶魔于通另一头缓缓出现。它生着一颗象首，半身有被火灼的伤痕，半只手掌已被焚烧殆尽，血肉在蠕动生长。仅仅是瞬，云蒹就确对方已看到了他们，并发出如雷般的低吼，大步奔袭而来！

  四散的猎魔人中总有人会成为这个巨大恶魔的目标，那个人不是云蒹，也不是另一位二等星爱德华，甚至不是在暗中评估这只将军级怪物的安斯艾尔。

  只见小山一样的怪物狡猾地猛踏大地，距离震源最近的乔伊猝不及防，整个人几乎要飞起，在他站立不稳时，那只完整的巨大手掌已然出现于他头顶！

  乔伊：“！！！”

  避不开！躲不过！只要被击中，他一会被拍到岩壁上，直接粉身碎骨！

  安斯艾尔本想动手，将军级怪物在魔王面前也不过是大一的老鼠，可他忽然停下动作，任由乔伊被怪物一掌拍飞！

  “痛！我要死了！……咦？不痛？”

  试图营救的猎魔人们愣住了，将对方拍飞的怪物也愣住了，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岩壁处，乔伊费力地把脑袋从石头里□□。那面坚固的岩壁上，居然被侧着划出了一凹槽，乔伊努力把头从凹槽尽头薅出来。

  所有人：“……”

  人类的脑袋可以这么硬的吗？！

  乔伊把头用力一拔，呸呸吐着土石，整个人灰头土脸，不过他的第一反应还是伸手向上，『摸』『摸』脑袋。

  圆的，的。

  “安斯。”他喃喃，像还在做梦，“我的头铁，怎么会这么头铁……”

  安斯艾尔：“……”

  这可不一，圣剑的材料也可能不是铁，毕竟太容易生锈了。如果材料是钢，乔伊可以他头钢；如果材料是魔矿，乔伊可以他的头魔矿。

  而且乔伊『摸』头居然不会割到自的手，这难是么圣剑的自我保护机制吗！

  在场恐怕只有云蒹是清醒而冷静的，在其他人没有反应过来前，他已一跃而起，扑向怪物。

  “其他人撤退！爱德华，安东尼，跟我断后！”

  <

  br />

  安斯艾尔去扶起被拍懵的乔伊，怪物一击不中，愈发愤怒，两位二等星在贤的加持下打得十分艰难。事情到这种地步，其他人可以撤退，他们却已不能退了，因为一旦将这样的怪物引到地面上，后果不堪设想！

  包括安东尼在内，牵扯住怪物的三人已产生了死志。

  不料面对他们不计代价的进攻，怪物却完全不为所动，那双与巨大头颅相比很是微小的眼睛依旧牢牢锁乔伊的方向。它嗅到了威胁『性』的气息，它要先消灭威胁！

  怪物巨大的身形横冲直撞，，它眼睛只锁乔伊，双掌合拢，重重向下拍落！

  劲风掀起安斯艾尔的白发，他扶着乔伊，抬眸注视，夕阳『色』的眼瞳中没有多余的情绪。巨掌拍落的场景在乔伊眼中慢放，他还在晕眩，无法移动，视野的角落里，安斯艾尔的白发还在轻轻飘浮着。

  安斯艾尔……

  最后关头，乔伊不知从哪里来了力量，他站起来，踉跄着护在了安斯艾尔的身前——

  【想要……援助他人。】

  乔伊的思绪有一瞬回到了那个被俱乐部发掘的夏天，银发的男人亲手为他戴上六等星徽章，这个人是希尔维娅已故的父亲，俱乐部的最大投资人。

  【六等星乔伊。】

  男人温和地。

  【从今天开始，去保护人类吧。】

  但是那时的乔伊没有这样做，他只是……

  【很害怕。】

  反，他有着天赐的体质，恶魔无如都不会找上他，不如就这样停留于原地，就这样安全的……

  【空度余生。】

  身边的猎魔人来了又去，如流星，又像每季都会替的叶子。十，乔伊见过许多人，与许多人结交，最后却又……

  【失去这些人。】

  久而久之，乔伊不会再结交其他猎魔人。他守在小小的利店里，老板日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每天机械地做着利店店员该做的事情，六等星的徽章都在角落里蒙尘了。

  他后来结识了路德，因为被俱乐部特意知会过，乔伊知路德是圣剑。圣剑果然与众不同，路德看起来还有梦想，并愿意为之努力。

  路德是圣剑，那乔伊呢？

  乔伊是胆小鬼。

  直到那一天，路德往店里带了一个人，乔伊一眼看去，就知那个人是天生的白发，漂染绝对染不出这样美丽自然的成『色』。那个人散着白发，如身披羽翼或亮光般，照进了这小小的利店。

  他有着乔伊见过的最坚明亮的眼睛，永远知自应该做么。这样的人本应态度高傲不相处，但是他却很平易近人地坐在利店里吃泡面，还会问乔伊一些奇妙的问题。

  也许……

  【可以成为朋友。】

  可是乔伊又总在失去。

  利店被上位恶魔封锁的那个夜晚，乔伊跪在卷帘门，身为猎魔人，他甚至胆小鬼到被安斯这样的普通人所救，而这些普通人原本该由猎魔人来守护。

  也是从那个夜晚起，乔伊意识到，就算他原地不动——

  恶魔也会走过来的。

  这些回忆忽然如烟雾一般飘散了，乔伊发觉自站在一片纯白之中，四面空无一物，唯有他面前，斜『插』着一样事物。

  那是一把剑，无法描述面貌，却辉光流动。在那辉光之中，乔伊似乎看到了当初殷切同他交谈的俱乐部投资人，想起看着他淡笑不语的利店老板，想起那从他生命中流星般划过的一个个猎魔人，最后，剑身上的流光格在夕阳的颜『色』上，这颜『色』犹如审判之火，评估着乔伊的一切过往。

  【六等星乔伊……】

  【空度余生……】

  【失去……】

  【去保护人类……】

  乔伊向这把剑伸出了手，不是去拔起，而是去触碰。在指尖碰到剑柄的那一刻，嘈杂的声音如『潮』水褪去，乔伊终于意识到他深埋于心的想法。

  他知他在与怪物搏斗，他怕走上前去。

  可他若是不走上前，怪物也会走过来。

  既然无如都要搏斗，既然去保护才不会被夺去珍贵的事物，那么……

  乔伊闭上眼。

  ——他成为了那把剑。

  “乔伊！安斯艾尔！”

  武器大师喊得脸『色』涨红，声音嘶哑。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烟尘腾起之地，巨大恶魔的喉咙里已流泻出一种古怪的声响，像是得意，又像是嘲笑。武器大师顿时目眦欲裂，他冲向巨大恶魔，他要为友人复仇！

  尘霾渐渐散尽，忽然，安斯艾尔的声音响起。

  “你听过一个律吗？我觉得很有趣。”

  “叫……”

  “有烟无伤。”

  怪物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它明明感到自的手掌拍到了实处，为么脆弱的人类还没有死？它突然转头，角落里，身穿白袍的贤死死握住木法杖，法杖顶端泛着圣洁之光，他的前额全是汗水。

  “当然不会……有事……”

  “我过……我的加护魔法……很强……”

  只会加buff的贤，如果连buff都加不上，安东尼觉得，那简直是枉活五百。他已不能移动，看着恶魔首领在最初的呆滞后，骤然暴怒起来。

  这样下去，只能动用禁咒，只是动用禁咒恐怕也……

  人类几乎无缘禁咒之境，却不代表人类不强。在神秘侧，人类最强的武装力量即是手握圣剑的勇，勇能抵达等境界，只有传有记载。

  安东尼咬牙。

  可是现在，莱茵却……

  “……你在看哪里？怪物。”

  安斯艾尔的声音又将怪物的注意力拉了回去，烟尘已彻底散去，只有安斯艾尔一人站着，而在他旁边原本乔伊的位置，斜斜『插』着一柄剑。

  这一幕意味着么，场中的人都很清楚。云蒹微微闭目，了一声“果然如此”。

  “云先生早就知了？”爱德华有些惊讶，“么时候？”

  “那个加护。”云蒹，“在进入地下前，我与安斯艾尔碰过面，他那时对我出一句祝福，现在想来，那应该是——”

  “勇的祝福吧。”

  爱德华呼吸一滞。

  “所以，那名六等星新人是……”

  云蒹缓缓颔首。

  “没错，乔伊是圣剑，安斯艾尔就是勇。”

  安斯艾尔的视线投向斜『插』于身侧的圣剑，乔伊的意识当然没有消失，倒立在圣剑里『摸』不着头脑。因为很有趣，所以安斯艾尔笑了笑，接着头大起来。

  眼下的情景……啧。

  他向圣剑伸出手，虽然他严格意义上是个远程，可魔王怎么会只通晓一种武器？剑的话，安斯艾尔还是会用的，就是过于赶大鹅上架了。

  在天界当战天的时候，安斯艾尔想不到自日后会成为魔界的魔王；而在魔界当魔王的时候，安斯艾尔也绝对想不到……

  他还有被迫当勇的一天。

  他的手伸向圣剑，用力将其拔起。圣剑入手十分轻盈，充满光明的温度。

  几乎是在他开始输入力量的一瞬，整把圣剑开始喷薄出巨量的亮光，如一汹涌的匹练向迸『射』！煌煌亮光照亮整个地下空，将军级怪物向后踉跄躲避，低级怪物尖声嘶叫，发出如临末日的嘶鸣。

  光与风拂动白发，安斯艾尔的夕阳『色』瞳眸绚丽得像要燃烧起来。

  ——勇拔出了圣剑。

  不。

  ——天拔出了圣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