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九）小陆の日记5

  （二十三）

  晚课时间,此起彼伏的读书声里，自热锅的“嗤嗤”水汽声掩藏在王承硕桌肚底下并不明显。

  王承硕还是觉得林森给他带的晚饭过于荒唐，十来分钟等待饭熟的时间,班里大半同学都闻到香味转过头来，心累得他撑着脑袋直叹气。

  温双沐和陆京把课本架在桌上,也不晚读背书,你一句我一句捧哏似的逗他。

  陆京：“自热米饭很好吃啊，别觉得丢脸嘛。”

  温双沐：“对啊,大家看你都是觉得羡慕你。”

  陆京：“在学校晚课偷吃自热锅超酷的好不好。”

  “就是就是。”温双沐忍笑点头应和。

  王承硕越发心累地撑脑门。

  温双沐扭头问陆京：“他为什么焖个饭的姿势都那么帅？”

  陆京先是抬眸往前看去一眼,下意识也想把手往脑袋上撑一撑。

  陆京道：“硕哥有偶像包袱。”

  王承硕：“……”

  他抄起桌角的橡皮，“啪”地朝后丢去。

  陆京笑着接住：“行了,快吃吧,都没冒烟了,还在等什么呢。”

  温双沐：“大概是在等我们闭嘴。”

  陆京：“——有道理啊。”

  王承硕被他们的自知之明逗得再也绷不住,笑呛出一声，稍稍侧转过身来,拎起陆京桌上的书,要盖他一脑门：“你俩差不多点。”

  陆京认怂：“知道了知道了,帮你盯着外面老师。”

  王承硕掀开盖子,食物的香味更加浓郁地飘传开来。

  玛利亚像观察很久,得出的一个结论：「温温好像很喜欢你们。」

  陆京听到它的话,拿书的动作微顿,不着痕迹地偏斜了下视线,朝隔壁桌看去。

  温双沐脸上还带有残留的笑意，眼角牵起很轻的弧度，看上去亮晶晶的。

  陆京侧了下脑袋，打量得更认真了些。

  她平常也会笑,但很少笑成现在的样子。

  陆京的视线明显，温双沐转头看过来：“怎么了？”

  陆京伸手指向她的抽屉：“我有点想吃你那个薄荷糖。”

  温双沐低头，是下午在操场偶遇周彧时，周彧给她的。

  正好两颗。

  温双沐没多想，递陆京一颗，自己也剥开一颗。

  他们还是没有晚读背书，漫无边际地瞎扯话，美其名曰“缓解硕哥独自吃饭的尴尬”。

  像每个正常的初高中生，在很偶尔的一些时候，会做晚课时班级里的“混子”，借着喧嚷诵读声的遮挡，窝在竖起的书本后面说笑玩闹。

  薄荷糖被咬开，清香裹在唇齿之间。

  换平日里的陆京，绝不会像刚才那样主动向人讨要东西，那会显得有些不礼貌和没有分寸感。

  但可能是玛利亚说的那句话，让他觉得或许和温双沐的关系可以再近一些——

  成为和他跟王承硕、林森一样，随便说什么都可以不用思考太多的朋友。

  【感化值：+5】

  【感化值总计：60】

  系统的播报铃音清脆。

  陆京这次表现的比之前平静许多：“又+5了。”

  玛利亚：「嗯。」

  玛利亚：「她也真心把你们当朋友了。」

  （二十四）

  【“她的遗憾”】

  【“月考行动”已解锁】

  【因主角光环，她的每次成绩好坏只为主线剧情提供服务】

  【助她展现自己的真正实力】

  【奖励：或许会触发感化值上升少许。】

  陆京盯着任务栏看了会儿。

  “你看下你的第四行。”

  玛利亚：「？」

  陆京：“我怎么判定有没有帮助到她发挥‘真正’实力。”

  玛利亚：「只要温温最后考出的排名跟原书里提到的不同就说明你完成任务了。」

  陆京：“考差也算？”

  玛利亚噎了噎，没好气道：「知道你阅读理解厉害，但能不能别老抓着我文字漏洞不放。」

  陆京：“就是感觉你可以再更智能一点。”

  玛利亚：「……」

  陆京低头看自己桌上摊着的辅导书，刚做的题目错了好些道。

  陆京：“你不觉得这个任务布置给我很滑稽吗？”

  陆京：“我跟她，谁带谁啊？”

  玛利亚：「那你说要怎么办嘛。」

  陆京：“凉拌炒鸡蛋。”

  他拎起辅导书，用笔敲敲前桌王承硕的背，让他给自己讲题。

  隔壁桌倏地传来黑笔掉落桌面的“啪嗒”声响。

  声音里莫名透出点烦躁。

  陆京偏头看过去，温双沐桌上摊着语文素材本。

  看神情……

  似乎是复习语文复习生气了？

  王承硕问他：“会了吗？”

  陆京点点头，把书移回来。

  端坐几秒，他没忍住把自己的素材本越过过道递了过去。

  “我语文资料整理得还行，你要看我的复习吗？”

  （二十五）

  晚自习结束，沿着校道走出去的人流浩浩荡荡。

  陆京目送王承硕上了校车后，没像往常一样去地铁站，而是原路折返，回到了教学楼。

  晚上各班打扫教室的值日同学都速度飞快，前后不过十分钟，教学楼的灯就已经灭了大半。

  陆京的步子很轻，连楼道的声控灯也没亮起。

  感化值界面像出故障一样，来回波动。

  【-5，+5，-5，+5……】

  玛利亚说，这是她发出的挣扎信号。

  陆京加快了脚步。

  【叮——】

  系统响起尖锐音。

  【感化值-5】

  陆京刚走上三楼，系统界面像误触一样，弹出无数个警告框。

  【惩罚】【惩罚】【惩罚】【惩罚】

  【如坠寒渊】

  “？”

  没等陆京问出口，寒气从鞋底往上蔓延开来，如果周围的空气是有形的，那他身上此刻一定结满了冰渣。

  陆京冻到怀疑人生，万万没想到这个“寒渊”会是字面意义上的“寒渊”。

  陆京：“……你没跟我说过，还有这么变态的惩罚。”

  玛利亚：「鲱鱼罐头不变态吗？」

  陆京：“……”

  好问题。

  2班教室里传出点声响，陆京就近躲进1班。

  走廊上晃过个长长的影子，越走越远。

  陆京等所有的声响都消失了，这才出去。

  冰冻惩罚只持续了10秒，但他还是冷得把外套拉链往上提了提。

  进到2班教室，四周漆黑，陆京站在门边打量，思考感化值-5的原因。

  玛利亚检测扫描，瞄准镜最终定格在新套了黑色塑料袋的垃圾桶里。

  有些沉默。

  「温温和夏芝里的冲突，似乎以另一种形式出现了。」

  陆京低眼，看清袋子里躺着的夏芝里学生证，停顿良久，很轻地叹了口气。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错的呢。

  陆京弯腰，从垃圾袋里将学生证捡起。

  （二十六）

  【如坠寒渊】的惩罚卡，当晚把陆京烧到了385度。

  大课间的跑操有些勉强，找班主任请了假，陆京又往教室走。

  【感化值：+5】

  【感化值总计：60】

  昨晚被扣去的五点感化值又回来了。

  陆京打开教室后门，与温双沐对视上后小小地愣了下。

  温双沐站在门后的垃圾桶旁，手上还套着塑料袋，看到他后，整个人都小小地紧绷了下。

  温双沐把手藏到身后，装作自然地问他：“怎么没去跑步？”

  陆京也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回答：“昨晚吹了点风，有点感冒，请假了。”

  温双沐：“那你多喝热水。”

  两人没有再多的交流。

  陆京回到座位，感冒的眩晕感席卷上头，很快趴着睡了过去。

  等他被周围声音吵醒时，广播的跑操音乐已经结束了。

  教室同学回来的七七八八。

  本不该出现在2班的苏起言站在温双沐桌前与她对峙。

  剑拔弩张。

  这不该是这么多年青梅竹马间该出现的情形。

  虽然玛利亚一直说要帮助温双沐放下以前的执念，但陆京其实没有想过要通过干预她对苏起言的喜欢的方式来进行。

  可她喜欢的这个人，现在连对她无论对错的基本信任与偏心都没有。

  （二十七）

  月考之后便是国庆。

  林森带头组织了次聚会，人员之广杂，关系熟的、不熟的，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全约到了一块儿。

  坐在商场的休息等候大厅，陆京戳着手机屏幕还有些惆怅。

  聊天界面上静静躺着温双沐给他的最后回复：

  【没事，现在不用了。】

  再往前便是他的两条道歉短信。

  【抱歉，刚林森和刘以恒他们在玩我手机。】

  【要喝什么，我给你带。】

  周围聚会同学已经来得差不多，温双沐始终没到。

  李茂真打电话询问，陆京默默竖了耳朵偷听，接着便听到李茂真转述：“说是心情不好，要一个人在外面逛逛……”

  陆京：“这应该不怪我吧，都是林森、刘以恒的锅。”

  玛利亚好笑：「又没给你布置任务，怎么还怕起惩罚来了。」

  陆京只好改暗示为明示：“我觉得你应该惩罚他俩一下。”

  玛利亚：「？」

  玛利亚：「这算跨服殃及无辜了吧。」

  陆京示意了眼手机屏幕：“你难道不觉得我才是被殃及的那个吗。”

  玛利亚同情：「……要不把你温温的昵称改改？」

  这个建议它老早就想提了，“她逃他追，他插翅难飞”，怎么看都像个小言十级重症患者才能取出的。

  正常人要能想到这样的备注名也是离谱，也不怪林森、刘以恒没认出来。

  陆京应声“哦”，余光从不远处的苏起言身上掠过，似乎也觉得这个昵称放到现在不太适合。

  他点开修改备注栏，按了几下删除键，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许久，脑子里是玛利亚每天都要叫上十几二十次的“温温”、“温温”……

  他打字道：唔嗯温。

  （二十八）

  玩了几把密室，大部队在游戏厅散开，成群，各玩各的。

  陆京兑换了把游戏币，在娃娃机前驻扎下来。

  连续失败n次后，陆京直起身舒展了下。弯腰久了，脊背都有些发酸。

  他问玛利亚：“小说里不有一段苏起言给夏芝里钓娃娃机计算物理受力分析的内容吗，把那段调出来给我看看。”

  「你想干嘛……」玛利亚迷惑归迷惑，但还是乖乖检索关键词，把正文对应的内容放到电子屏上。

  陆京认真看了看。

  之前啃小说时，由于学渣的本能，遇到这种扯到学科知识的复杂段落都一眼带过，现在重读一次……

  陆京：“怎么感觉分析了跟没分析一样。”

  玛利亚被陆京的大实话弄噎了下：「……你说得没错。」

  陆京让玛利亚把电子屏收了，从篮子里拿出两枚新的游戏币投进机器里。

  欢快的音乐响起，陆京操纵摇杆。

  玛利亚扫了圈周围围观陆京钓娃娃的女生们：「别玩了，再玩你在女生心目中的滤镜都要碎没了。」

  陆京压根没听进去，他的关注点在其他地方。

  一把失败，他又投了两枚游戏币。

  钩爪移动，陆京的眉眼轮廓在灯光折射下，映在玻璃壁上，有些专注。

  他说：“你不觉得那个海怪玩偶跟温双沐有点像吗？”

  玛利亚精准扫描了下，叫道：「哪里像了啊喂！」

  一个黑色直发，一个蓝色泡面头！基本外貌特征都不符合吧！

  陆京认真操纵摇杆：“就是那种有点骄又有点娇的表情啊。”

  玛利亚不懂jiao和jiao有什么区别。

  不过陆京花了五百个币，都没能把这个jiao那个jiao给钓上来，连站边上的老板都没忍住跟着喊“往左一点，往右一点”——

  玛利亚没想到自己一智能系统有一天也会看人打游戏打到脾气蹿上头，看陆京装游戏币的篮子空了，叫道：「去换币，再来亿把！」

  陆京晃了晃空空如也的篮子，虽然他有各大游戏城的联卡，但也经不住这么耗。

  一旁老板倒是拿了钥匙过来，估计是被陆京持之以恒的游戏精神感动，也可能是看不下去他这么长时间一无所获、在那么多女生面前丢脸。

  他打开玻璃柜，抬手招呼：“学生你过来，看看喜欢什么样式的，我送你几个。”

  玛利亚斗志刚被激起，阻止道：「不行！我们要靠自己的实力！」

  陆京压根没搭理它，分分钟走了过去：“谢谢老板。”

  玛利亚：「……」

  这人怎么都没胜负欲的。

  竞技精神的精髓都丢失了。

  陆京抱着五个玩偶从人堆里挤出来。

  玛利亚：「围观你那么久的女同学们都要哭了。」

  陆京：“你现在说话怎么跟林森一样夸张。”

  玛利亚：「……好，我闭嘴。」

  陆京打算去古墓魅影那边找王承硕，眸光掠过什么，步子一顿，换了个方向走去。

  还以为早上那点阴差阳错的矛盾之后，温双沐不会再来。

  陆京寻思着这个海怪玩偶本身就是因为想到温双沐才去钓的，打算走过去送她。

  然而没两步，就被半道冒出的林森、王承硕和刘以恒截住。

  三个大男生跟女生一样，对玩偶新奇不已。

  好在他本身就向老板讨了五个。

  一人分一个，手上很快就只剩下两个。

  一只蓝色海怪，一只小鸟公仔。

  陆京捏着剩下的两个，来到温双沐面前，让她自己挑。

  他刚看到温双沐的第一眼，就感觉到她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希望不是他早上那几条乌龙短信导致的。

  温双沐与他说话时，不知道是礼貌还是什么，把原先的不开心小情绪收了不少。

  她对着两个玩偶打量了会儿，挑中一个。

  陆京有点得意，觉得自己的眼光没错。

  他对玛利亚道：“你看，她喜欢这个。”

  玛利亚：「也不一定是她喜欢。」

  陆京：“？”

  玛利亚：「可能是正好点兵点将点到了。」

  陆京：“……”

  邀请温双沐一块儿去买喝的，陆京想想，自己之前似乎还没跟女生这样“独处”过，有点紧张。

  想找点话题，在温双沐向路边的试香员要来纸花品香时，他指尖也搭上花柄，低头闻了闻。

  味道有些熟悉。

  陆京道：“这个香水跟你身上的有点像，还挺好闻的。”

  在很短的几秒里，温双沐都没说话。

  陆京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的动作太冒犯，打算起身退开。

  清脆的系统播报声响在落地窗边摇曳的盆栽树影里荡开。

  【感化值：+10】

  【感化值总计：70】

  陆京抬眼，对上温双沐的眼睛，心脏猛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