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又回来了？”田丽子有些纳闷，陆晋云好歹是一个厂的主任，为什么可以每天没事就往一个车间跑？

  陆晋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你设计的那几套衣服的样品出来了，要去看看吗？”

  田丽子一听，赶紧点头：“当然要！”

  陆晋云转身带着她去了服装加工车间。

  “陆晋云，”田丽子一直有一个疑问，埋在心里很久了，“我们厂明明有服装加工车间，为什么不好好发展呢？明明现在纺织业的前景已经远不如服装业了。”

  “因为第二纺织厂从建成开始，就一直承担着对外纺织贸易的工作，服装加工并不是厂里的主要项目，”陆晋云解释道，“这也是为什么，一旦外销商取消了我们的订单，厂里就会陷入困境的原因。”

  “况且，这些年厂里也尝试过做服装，但是销量一直不好。”

  陆晋云这么一解释田丽子就明白了，如果第二纺织厂再这样下去的话，注重纺织产业而忽视了生产规模更大的服装产业，那么肯定要被时代所抛弃。

  至于为什么做了服装但销量不好，原因有很多，不过归根到底，还是衣服的问题。

  “好了，就在这里了，你看看吧。”走到服装加工车间门口，陆晋云指着放在门口桌子上的几件样品，给田丽子看，“这是王小天，是服装加工车间的班长。”

  王小天朝田丽子笑着点了点头，不太明白，为什么陆晋云会带着田丽子过来。

  田丽子拿起来，一点一点的检查衣服的瑕疵。

  版型和布料都非常好，毕竟是对着田丽子的设计图一比一加工出来的，布料也是陆晋云特意吩咐过，要用最好的棉布料制作，所以也基本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小细节上的瑕疵太多了。

  田丽子皱眉看着，衣服上残留了很多的线头，一看就是处理的时候没有处理干净，还有一身衣服，锁边居然都是歪着的。

  “如果样衣都是这种质量的话，那我觉得后面的成衣也就不用给我看了。”田丽子把样衣扔在桌子上，面色严肃。

  “怎么了？”陆晋云看她脸色不对劲，拿起样衣来检查。

  王小天的脸色也有点难看：“你懂什么？我们这样衣都是按照最好的标准来的！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田丽子冷眼瞧着他：“所以我说，如果连样衣都是这种质量，后续你们也不要再做了。”

  “你说什么？”王小天很生气，“陆主任，你带田丽子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一个纺织车间的什么都不懂，来这里指点什么江山？”

  田丽子冷笑一声：“我不懂？”

  她拿过陆晋云手中的样衣，甩在王小天身上：“你自己看看，衣服锁边歪七扭八，线头也没剪干净，最关键的是，接缝牢度不够，这算什么？难道你要让顾客走在大街上，衣服脱线吗？”

  “这还只是其中一小部分问题，剩下的我都不好意思说，”田丽子双手环胸，“就这样，你也好意思告诉我，这是最好的标准？”

  “那！那！”王小天着急地辩解，“接缝牢度不够我们可以多缝几遍，线头也可以清理一下，但是你说这个锁边，它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啊！”

  王小天看着陆晋云：“陆主任，这锁边都是人工处理，肯定不可能做到百分百锁边平整的呀！”

  “怎么不可能？”田丽子冷笑一声：“让开。”

  田丽子推开王小天走进车间，轻轻拍了一下其中一个女工：“麻烦让一下，我给你们班长示范一下，什么，叫做百分百锁边平整。”

  那个女工听话地让开，田丽子坐下来，就着女工正在锁边的那件衣服，打开锁边机开始工作。

  这个女工应该是只负责锁边的工作，所以田丽子一口气锁了十几件衣服的边，拿给王小天和陆晋云看。

  “这不可能！”王小天难以置信。

  “这能有什么不可能的？”田丽子冷笑一声，“我看了一下，厂里的锁边机用的可是目前最好的，这还是机器锁边，你们都能锁成这样，浪费了这么多布料，如果是人工锁边，照你们这个做法，那厂里每年要浪费多少边角料？成本又是多少？”

  王小天低着头，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陆晋云和田丽子。

  “你跟我说没有人能百分百锁边平整，我看，根本不是不能，是不让吧？王班长？”

  田丽子觉得很可笑，有这么高端的服装加工机器，做出来的衣服却还不如手工缝制的。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陆晋云说，纺织厂之前尝试做过服装加工和生产，但是销量却始终不好的原因了。

  服装加工生产和纺织有同样的问题，设计老旧，而且，质量还差。

  原本田丽子以为，自己在纺织厂工作，如果能够借助纺织厂的服装加工车间生产自己的衣服，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但是如今看这个质量，如果后续自己不能一直盯着把关的话，只怕自己的服装品牌还没有做起来，衣服就要变成滞销货了。

  陆晋云看了田丽子一眼，从她的表情上就能猜出来，她现在在想什么。

  他把田丽子刚刚锁好边的十几件衣服递给王小天：“这几件衣服分给他们看看，告诉他们所有的衣服都要按照这个标准进行生产，做完之后给我拿来，我亲自检查，一旦有质量不合格的，立刻返工重做，损失自己承担。之前你们已经做好的衣服，不合格的就全部重做，你作为班长，有监管不力的责任，这个月工资扣二十块钱。”

  “这……”王小天有些犹豫，“陆主任，我……”

  “还不快去！”陆晋云瞪眼。

  这是田丽子第一次见到陆晋云有外露的情绪表现。她一直以为，陆晋云脾气温和，像是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

  “好的，陆主任。”王小天恶狠狠地瞪了田丽子一眼，转身拿着那些衣服分给车间里的工人们。

  “抱歉，后面的衣服我会帮你把关。”陆晋云转头，低声跟田丽子说，“这次确实是我疏忽了，服装加工这方面我不是专家，所以一直不清楚这些细节上的问题。”

  “陆主任知错就改，值得嘉奖。”田丽子说，“只是陆主任，你不觉得，服装加工车间这样做，不是工人们自发的行为，必然是有人在中间捣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