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小健哥嘴皮子不停，步步紧逼：“再者，本少无私献出家传无价宝玉，都是为了满足你钱掌柜的私欲呀，你说我是不是够意思？

  况且绝世宝玉价值连城，几座城都换不来，仅仅才抵了老钱你五十万两呐，大吐血了都，本少都没有皱皱眉头，你说我是不是很慷慨？

  而你钱大掌柜，却要跟一个小子算得这么清楚，六十万也就罢了，生生还要算出个一万零八百，如此小打小闹……不，精打细算，却让我情何以堪呀？”

  钱发彻底愣了，一番说教，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小健哥嘴皮子摸了油，溜滑溜滑：“咱们打交道这么多年，感情也算比较深厚了，可称得上是君子之交，正因为钱掌柜荡荡君子，我才愿意和你做交易，心甘情愿输给你钱呀。”

  什么叫荡荡君子？

  浪荡君子吧？好像浪荡少爷才贴切。

  驴唇不对马唇。

  听到这里，钱发有点萌了，玩赌N年，赌桌之上还没遇见过君子呢，自己反倒又成君子了？

  只听小健哥嘴不停歇：“正所谓宝玉赐英雄，金钱送君子，本少我就算输再多钱也无怨无悔呀。”

  钱发眼珠子总算转了一下：“健少，你可真会说……”

  方欲搭腔。

  小健哥忽笑：“谁人不知你钱掌柜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乐善好施，出手阔绰，颇有君子大肚，想当年捐款修建城南菩萨庙一掷千金，谁不拍巴掌叫好啊？

  我想大掌柜也不会与小子计较这点小债吧，我要求也不高，一万零八百零头小钱就当捐了善款吧，就当送小子两个零花钱了，谢了先。”

  这贼小子竟然提起了昔年旧事，相当年捐款修菩萨庙可非什么善举，完全是为我包养的小情妇积德之举，这个秘密只有钱发自己心里清楚，但听了小健哥忽来一舌头，说不出的憋气。

  “这……这……”这小子巧言滑舌，无非就是想赚点小便宜，钱发暗咒。

  “多谢啦，多谢啦。”小健哥说着，又是弯腰，又是作揖。

  钱发被小子一顿抢白，有点发呆。

  小健哥快嘴如炮：“我知道钱掌柜胸甫宽厚，慷慨大度，不会和小子计较这点零头的，小子一输几十万都没眨下眼，想你堂堂大掌柜的对这点小钱更不会眨眨眼吧？”

  娘的，这小子说得，像是老子小气似的，想我堂堂一个银行ceo和一个小毛孩讨价还价真是有失风度，反正这赌债也不是从本掌柜腰包里掏出来的，羊毛出在羊身上，送他一点也不亏，还能卖个人情，只要把这小子套牢，日后照样吃定你。

  钱发不愧是金融老鳄，算盘子转得飞快，盈亏得失一拨拉，当下不假思索，故作慷慨道：“既然好话都让健少说尽了，我如果再和你计较，就显得忒小气了，让你一点也无妨，就当你我的交情。”

  小健哥嘻嘻一笑，一挑大拇指：“钱掌柜果然是干大生意的，一言值万金呐，小辈实在敬仰地五体投地。”

  另一只手赶紧抄起账本，提笔蘸墨递过去：“请下手。”

  钱掌柜接过毛笔，大笔上下飞舞，算了一万零八百两，一笔勾去。

  多说一句话，少交一万两，即使是小健哥这样的阔少，赚点小便宜，心里也乐歪歪。

  小健哥心里美滋滋，吃了好处，免不了又要对钱发一顿赞美。

  这窃玉还债计划圆满结束，怀里烫手的玉疙瘩总算交了出去，小健哥如释重负，浑身无比轻松，事已办妥，想想今日还有许多美事等着自己，便起身告辞，拱拱手：“钱掌柜，本少还有好事在身，告辞了先。”转身就走。

  钱发佯作挽留：“别急呀，既然来了，咱们到老鬼赌坊再玩两把？”

  小健哥摆手道：“不了，今日事多没工夫，改天咱们再切磋。”

  说完，拔脚就溜。

  “健少慢走啊。”钱发亲热地一声，欲出门相送。

  小健哥已窜下了楼去。

  人去楼空。

  屋子里钱发立时变了脸色，阴沉着脸皮奸笑两声：“贼小子，还想赚我便宜？一万两会白白给你？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小子加倍奉还。

  嘿，想从我钱某手里讨便宜，没门。”

  屋子里荡起了串串令人发麻的阴笑，只是小健哥没机会听到了。

  小健哥走出钱庄，念起赌债两个字头就大，如今一块石头虽然抵了一大半，但仍有十万之多，这个窟窿仍要想方设法填补，怎么填补？

  耳畔忽地响起昨日酒楼结识那个黄师爷的一番话，谈到自家千亩御赐良田，黄师爷一口就是一百万，这还只是田地的价值，不算房宅等固定资产呢，再加上老祖老父代代累积的财产，先皇赏赐的巨金等等。嘿嘿，想我令狐世家家大业大，金山银海取之不完用之不竭，还担心两个赌债？总有一天本少爷当家做主，管它什么赌债血债狗屁债，一切都是小kiss。

  这么一想，十万赌债只不过是牛身上的一根毛，何足道哉。十万赌债虽是不足道，但是一想起大把大把输钱心里还是十分不爽，为啥这些年我小少爷的手气就这么差呢？

  NO！人没有老是背运的，总有时来运转的一天，凭着自己聪明伶俐小少爷，不信没有老天开眼的那天。

  本少爷就不信了，会输得一根牛毛都不剩！

  本少爷相信，总有一天大把大把赚牛毛！

  小健哥这混小子身上一大堆恶习不说，却有一个优点，就是意识超前，是个理想主义者，做什么事都乐观向上，运气是肯定的，梦想是美好的，未来是幸福的，紧紧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及时行乐才是生活的真谛。

  别看这小子吊儿郎当不务正业，赌起钱来更是一掷千金，却有着自己一套处世理念，今朝大把花钱是为了明朝大把挣钱。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花光了才好，真到了逼上悬崖那一步，才能激发自己创造财富的聪明才智，所谓绝处逢生，破釜沉舟，此乃霸王本色。

  这小子坚信自己就是楚霸王的儿子小霸王，以自己的聪明才智，这辈子都不必担心没钱花，即便真没钱了动动脑筋就来钱，天底下有几个像我小健哥这样聪明的人呀。

  话虽这么说，心虽这么想，但一想起在赌场上大把大把输银子，小健哥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入行三年，每次进赌坊都是输多赢少，某日更是创下了个人赌涯最高记录，一日间十万两白花银人间蒸发。那可是白花花银子呐，不是贱卖的大白菜扔几十车都不在乎，如今为了还债竟又赔上了老爹的心爱宝玉，要说心里不痛不痒那是假的，好歹有输有赢心里才平衡呀，老是输钱再淡定的人也受不了。

  想起来就窝火，忍不住就骂老天爷，如果不是老天爷瞎了眼不保佑自己，怎么会输得这么惨？竟还逼得自己作出偷偷摸摸行窃老爹宝贝的不耻勾当，老天爷呀，你是真的瞎了眼，还是真的不长眼呀。

  大骂一通老天仍不消气，接着又骂财神爷，小爷我天天给财神爷烧高香，不知孝敬了多少纸钱，也不见财神爷睁只眼，财神爷也瞎了眼呀。

  骂完财神爷仍不过瘾，接着骂土地爷，这土地爷也不是玩意，尽管找不出什么茬，就是看着脚底下也不顺眼。

  还有他娘的灶王爷，天天大鱼大肉供奉着，大鱼大肉都吃到鼻子里去了吧……

  能想得出来的爷神挨个骂一遍，狗屁不顶用，小健哥忽地脑门开光明白了一个道理——花钱靠自己，挣钱更要靠自己，这世道信神信鬼没屁用。

  如此一想，心里总算舒服了点。

  再一想起黄师爷教授自己的那个锦囊妙计，心里禁不住又激动起来，如果能得到皇上一纸批文“御赐田地禁止抵押买卖”，那可比拜神仙拜菩萨都管用，即便小爷我在赌场欠下再多赌债，御批在手，谁也休想打我半分田地主意，以田押赌绝对是高高招，有这一手绝招在，想我小少爷日后纵横赌场还有何顾忌。

  小健哥越想越是得意，不由念起黄师爷来，此人绝顶聪明大用之人，改天一定要请他吃个大餐，拉拢交情是一，这其二却是最重要的，赶紧催促他把皇上的批文搞到手。

  幻想着皇上一道御批即将从天而降，小健哥心脏都快兴奋地崩出来了，脚下也轻飘飘起来，仿若徜徉云端，心里那个美劲就别提了。

  一路上不知是飞着还是游着，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出了一身臭汗，忽地凉风一吹，小健哥这才脑门清醒了过来，撒目四下里一瞧：“咦？身边怎么这么多……卖猪肉的？”

  原来不知不觉中，兴奋地迷失了方向，竟然来到了猪肉市场。

  小健哥四周尽被白花花血淋淋的白条猪包围，挂在铁钩子上的肥嘟嘟白花花耀得小健哥双眼发花。

  睹物思物，眼前不由地浮现出哥们马克浪饲养的那头宝贝猪来，还有哥们骑猪的飒爽英姿。

  姜老先生不是让自己召集小弟们复课么，哥们马克浪旷课多日不知又到哪里快活去了，第一个要关照的就是这哥们，有必要去他家里慰问一下先，正好也可顺便关心一下哥们昨日相亲之事。

  忽来一想，不假多想，小健哥调转方向，这就直奔马克浪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