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意袭进院中，碰上灶房间的热气蒸腾，反而承托出人间烟火的美好。

  “好香啊。”孟白掀开门帘，便闻到了一阵肉香：“芸娘，你在做什么？”

  云姬从笼屉中夹出两个包子放在碗中，轻轻地吹了吹递给孟白，示意他尝尝。

  孟白双手接过碗，咬了一口，险些被烫到，忙张嘴呼了几口气。

  云姬手足无措，一脸担心地看着孟白。

  孟白笑道：“没事，热腾腾的包子吃着正好，里面的肉馅也香。”说罢，孟白放下碗筷，伸手将云姬搂进怀中：“芸娘，你几时学会了蒸包子？”

  云姬开口，无声说道：今天上午，同隔壁张婶学的。

  孟白低头看到云姬手上有几条烫伤的红痕，心疼不已，忙拿起放在嘴边吹了吹，牵着云姬到桌边坐下，给她上药。

  云姬看着孟白小心翼翼地为她上药，深怕手下重了点便弄疼她，心中十分甜蜜，嘴上也挂着盈盈笑意。

  自献祭那晚，她接受了孟白的心意，便同孟白一道离开了鹂园。因为两人都是孤儿，无父无母、无亲无故，便一切从简，走了个简单的仪式成了亲，除了贤王差人来送了份贺礼外，便没再告诉任何人。如今她和孟白就住在孟白先前的旧宅内甜蜜度日，打算等到过完年，再动身搬迁去南方生活。

  虽然云姬现在口不能言，但这并不影响她与孟白交流。孟白怕她言语不便，便日夜对镜练习，学会了唇语，只要云姬一张口，孟白就能读懂云姬的意思。

  孟白替云姬上好药后，心疼道：“饭食这些，以后还是我来做吧。”

  云姬摇摇头：我想努力做一个好妻子，照顾你一辈子。

  孟白心中一动，将云姬抱进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芸娘，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这些事，不着急。”

  云姬靠在孟白的怀中，轻轻地点点头。

  过了一会，孟白放开云姬，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银哨，挂在云姬脖子上：“芸娘，若是以后想唤我，就吹响这个哨子。”

  云姬拿着哨子细细地打量，虽然孟白可以看懂唇语，但是并不能时时刻刻地待在她是身边，看着她。有的时候她想唤他，却发不出声音，也会很无助。

  孟白，他真的是个很体贴的人，能得如此夫君相守，此生无憾。

  云姬把玩了一会便放下哨子，看着孟白说道：好了，该吃饭了。

  说完，云姬便起身将包子装进碗中，连带着几碟小炒一起端到饭桌上。

  孟白看到云姬手中的一大锅热粥，忙起身接过来，嘱咐道：“芸娘，还是我来吧，你当心烫到。”

  饭菜上桌，两人落座后正欲动筷，便听到一阵敲门声响起。

  孟白放下筷子，起身到院中开门，只见门外站在一名面覆轻纱的年轻女子，孟白正要开口询问，余光看到这名女子身后还有一名年轻男子，定睛一看，竟是当日在贤王府见过的灵台令钟离奕。

  孟白面色一沉：“你们是来找芸娘的？”

  卫姮轻轻地点了点头，温声道：“还请孟先生行个方便。”

  孟白听后身体一僵，这就是云姬牺牲嗓音治好的姑娘吗？她的声音和云姬，很像。

  孟白面露担忧，回头看着屋内的云姬，迟迟没有答复。

  云姬在屋内看孟白一直站在大门口迟迟没有回来，便起身走到房门前，当看清大门外站着的一对身影后，微微一愣，便对孟白点了点头，示意他请人进来。

  卫姮一抬眼，便看到厅门内站在一位容貌清丽，温婉娉婷的女子，她的眼中恬静安宁，柔情似水，丝毫看不到一丝悲伤。卫姮缓缓走到云姬面前，拱手一拜：“多谢姑娘。”

  云姬微笑着摆了摆手，微侧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卫姮进屋。

  一行人在餐桌旁落座，卫姮看着满桌的菜肴颇为不好意思：“对不起，打扰你们用完膳了。”

  云姬不以为意地端了两碗包子递给卫姮和钟离奕，示意他们尝一尝。

  钟离奕接过包子，看了一眼卫姮，没有动筷。

  孟白看着两人都没有动作，不想扫了云姬的兴致，便开口解释：“这是芸娘第一次蒸包子，虽然不算金贵，但还是请两位尝尝。”

  卫姮笑了笑，徒手捏起包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大口，肉汁伴着葱油浸出，满口鲜香，卫姮几口便将一个包子吃掉，称赞道：“第一次就能蒸出这么好吃的包子，你真的很厉害。”

  云姬开心地接过卫姮的碗，又为她添了几个包子。

  卫姮接过包子后，没有再吃，而是低着头看着包子缓缓开口：“这世间，能记得恩情的人不多，愿意还恩的，更是少之又少。当初我不过是舍了一千两银子，如今却能得你如此相助，受之有愧。”

  云姬闻言不赞成地摇了摇头，开口辩驳。

  孟白坐在云姬身旁，替她转述道：“芸娘说，那不是一千两银子，那她的一条命，值得。”

  卫姮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云姬，心有悲痛。她之前有打听到，云姬是京都有名的歌姬，有时对于一个歌姬而言，歌喉比性命还要重要。自己虽然救了她的命，却毁了她的后半生。思及至此，卫姮看着云姬，满眼愧疚：“我很庆幸，之前在鹂园救了你。也很为你惋惜，当日是被我救下。”

  云姬轻轻地摇了摇头，缓缓开口。

  孟白替她转述道：“芸娘说，她很感激当年你救下她，也很庆幸，如今能够帮到你。年后，会和相公……一起离开京都，恩情已偿，心中已无牵挂，有缘再会。”

  能够牺牲至此，还能无所求，这般大度胸怀，让卫姮不禁心生敬意。

  “我对玄术一学略有所通，若是日后有需，大可寄信给我。”卫姮抬手在将一个信封放在桌上，推给云姬：“金银之物虽然俗气了些，却最是实惠。虽说是恩情两清，但是我是个俗人，心里终归有些过意不去，还望二位能体恤我一些。”

  云姬在鹂园的时候，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对于识人之术略知一二，她看得出卫姮是个心思重的人，不想她为难，便将信封收下，微微颔首回以一笑。

  卫姮见云姬收下了心意，十分欣喜，果然是个爽快的人，便起身告辞。

  云姬见卫姮要走，忙伸手拉住卫姮，示意她等一等，然后起身拿出一个竹编制的食盒，给卫姮装了一些新出笼的大包子，交到卫姮手中，卫姮开心地接下了。

  离开云姬家后，卫姮和钟离奕坐上马车回府，卫姮从食盒中拿出一个包子递给钟离奕，又取出一个放在嘴边吹了吹，咬了一大口：“师兄，尝尝吧，这个包子很好吃。”

  是真的，很好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