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Case 05
作者:今天吃了三碗饭      更新:2022-04-08 13:09      字数:8189
  降谷零走向墓地。

  警察牺牲后,如果家属没有特别安排,一般是会葬在公立陵园的,秋泽曜就是这样,墓碑处的位置很不错,风景优美,左右邻居都是为民牺牲的前辈,但是他从世界上消失的时候,墓碑当然也不会留下了。降谷零就自己买下了一块墓地,立了一块墓碑,下面埋了a君的尸体,碑上刻的却是秋泽曜的名字。

  风见裕也误以为秋泽曜是蒙特斯的真名,后来在降谷零坚定认为秋泽曜是个警察,后来假死隐姓埋名在网络方面给公安提供帮助,他在短暂的疑惑过后,很快理解了一切。

  他以为这是降谷零悲痛之下自欺欺人的幻想,如果蒙特斯真的是警察,两个人在一起的最大问题就不复存在了,风见裕也想不出如果蒙特斯还活着,降谷零会怎么做,但是不管怎么做,对方都必须面临现实的问题。

  所以假设降谷零口中的秋泽曜存在的话,他忍不住设想,上司缜密的逻辑在种方面也稳定发挥着,如果不是世界上确实不存在这样一名勇敢、专业、富有牺牲精神的伟大警察的话,那确实会是个很棒的故事。

  降谷零当然注意到了自己下属同情感慨的眼神,他也能大致猜中对方心里的想法,但他不在乎,就像他知道自己把秋泽曜的故事讲出来会被当成妄想症患者一样,不管第多少次,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说,‘秋泽曜是真实存在的’,虽然‘秋泽曜’的过去建立在虚构上,但他存在后所过的事都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哪怕除了自己没人记得他。

  降谷零静静盯着上面的名字看了一会,阳光穿过发丝射入眼中,令他有种酸涩的感觉。

  现在是绑架事件后第二天清晨,从昨晚到现在他一夜没睡,从那几个犯人嘴里问出雇主的信息和昨晚事件的经过后,他没有回医院去看有泷昭,而是开车来了墓地,梳理一下思绪。

  有泷昭的情况还好,身上只是皮外伤,最严重的一处在腹部,但没有造成脏器破裂或是内出血的严重后果,他也不是昏过去,而是——睡着了。

  长期睡眠不足、营养匮乏,令他的身体机能很难维持好的状态,这种情况下突然处于压力环境,精神紧绷又突然放松的结果就是陷入深度睡眠。

  这种情况睡一觉差不多就好了,医生给他吊了针葡萄糖补充能量,又开了几种补充微量元素和维生素的药片,等他醒过来就能出院回去。

  降谷零心情在从对方身上发现枪时就很复杂,在确认对方的确杀了那几个人后尤甚,更不用说其他发现——

  被撕咬喉咙窒息死亡的男人,他看到现场照片时就联想到了。

  发现有泷凪尸体的现场还有三名成年男人的尸体,其中一名的死法和老二一模一样,另外两人一个被射中要害,另一个则是死于失血过多,射中他们的枪上只有第一个死者的指纹。

  降谷零看过报告,因为那时没有其他发现的缘故,虽然疑点重重,也只能将三人的情况暂时归为内讧,不过现场还有第五人是可以确定的,因为那人脖子上的咬痕和其他几个人都对不上。

  之前他没有过多在意,负责处理这件事的毕竟还是别的部门,他也不好越俎代庖,而在意识到这两者间联系的时候,降谷零第一时间吩咐部下将现场的勘察结果发给对方,然后收到了感谢和惊讶的回复。

  感谢他带队去救证人,惊讶有泷昭的表现,对于那两个死法一致的人则没有任何表示,而且不是装的,他们是真的没有意识到有问题。

  这时候技术部门已经将黄毛手机上的视频恢复,降谷零当时正在查看报告,之后和药物对策科联系花了点时间,到的时候视频已经放开了。

  “……嘶,这柔韧度可以啊。”一个人感叹。

  因为上司不在的缘故,他们时不时可以聊上几句,在降谷零面前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的,即使对方休假已久,但过往的威严尤在。

  “现在的大学生这么厉害了吗,手脚被缚的情况下压制住一个成年男性,一对四的情况下能无伤杀了四个人,而且枪枪爆头,枪法可以说是天赋,但是这种果决和冷静程度……”

  “他之前的心理报告上有无情型人格障碍。”风见裕也翻着电子档案,也跟他们聊起来,“在知道自己兄母死亡后表现都很冷静,几乎没什么波折就接受了现实,不过他挺配合安排的,过去也没有犯罪记录,成绩从小打到都很优异,现在就读于东大,嗯,理工专业。”

  “也就是高功能反社会咯?东大出身的高智商罪犯年年都有,虽然理工科的不多,希望以后不会哪一年在通缉名单上看到他。”

  “说真的以他这种危险程度,完全可以申请特别监管了吧,简直是不定时炸弹一样的存在,如果他这次从杀人里感觉到兴奋,或者以后遇到点什么刺激,在我们发现之前,受害人恐怕不会少于这个数。”

  “对一名无辜公民、牺牲同事的唯一家属进行未来有罪指控,妄加议论,这就是你们做警察的作风吗?”降谷零的声音幽幽从后方响起,众人一僵,苦着脸回头看他。

  “真的非常抱歉,降谷先生。”他们做好迎接风雨的准备,降谷零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将视频拷了一份,很快离开了。

  风见裕也重新打开手机,看向上面有泷昭的相关档案。

  零组作为特殊的存在,药物对策课的这次行动与fbs有合作,他们也是有参与协助的,所以这些资料对他们开放,当然不参与的话也可以查看,不过需要在程序上进行申请。

  降谷零处于休假中,虽然说是休假,其实也可以算是停职接受审查,所以按理是指挥不了任何人的,但无奈风见裕也非常听他的话,其余部下也都对他非常信任,基本没有想到这点,一听他说就直接出动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抢了搜查一课的活,还把后续也给一块做了。

  风见裕也收回手机,想,总感觉降谷先生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有点不一般,是因为被拜托了的缘故吗?不过有事能让对方打起精神也算是件好事。

  他看了看时间,打算在办公室眯一会,早上再带着早餐去慰问那两个人被卷进去的大学生,录完口供之后顺便带他们做一下心理疏导,别留下心理阴影。

  有泷昭是在医院醒过来的,看窗外的光线像是在中午的样子,挂的葡萄糖差不多见底,他自己动手拔了针,抬头就发现护士打开了门,两人对视一眼,后者一愣,迅速上前把棉球压在他手背上。

  黑发少年坐在病床上,另一只手里还捏着输液针,腹中空空,脑袋昏昏沉沉的:“我睡了多久?”

  护士说:“你是昨天晚上被送过来的,现在是下午一点刚过。”

  “谢谢。”

  护士说完不客气就让他自己压着棉球,接着道:“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一会警察问完就能出院,身上的伤只有腹部那里需要特别注意,回去之后记得冷敷,每次约20~30分钟,可以止痛,两天之后再进行热敷,时间也是一样。别的地方如果方便的话也可以处理一下。”

  有泷昭点头。

  前来询问的警察是公安部的,和风见裕也是同事,他其实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他们突然就接手了一起绑架案,这起事件和他们的工作范畴并不怎么搭边,充其量是这些绑架犯和俄罗斯的贩毒组织有雇佣交易,但也只是这样了,搜查一课和药物对策课又不是没人,怎么想也轮不到他们身上。

  ……总之干活就完了。

  有泷昭把昨晚的经过陈述了一遍,随着脑子逐渐清醒,心也跟着一点一点沉下去。

  身手和枪法可以解释为有泷旭的教导,后者也确实教过他怎么用枪,虽然只教了怎么操作,准头很差,但这点又没有别人知道,唯一知道的也已经死无对证,基本不会有人怀疑。

  那么降谷零呢……他会吗?

  如果他相信a已经回到别的世界,他应该不会去往这种思考,也就不太可能怀疑什么,但他真的信了吗?

  有泷昭不太确定。但是既然对方现在都没有出现,那应该就是没事吧。

  他回答道:“视频是我删掉的……抱歉,当时只是不想留下那种记录。”

  对方说:“没关系,我们已经修复了,下次注意一下就好,记得不要随意毁坏证物,有可能会构成犯罪的。”

  有泷昭:……

  他觉得警方派对方来做这个实在不怎么明智。

  昨天的事也确实是他欠考虑,另一方面也没想到人会来的这么快,不过如果是降谷零的话也不奇怪就是了。

  “你的枪用的很好。”

  他点头:“我哥以前教过,我还挺有天赋的,不过昨天也是超常发挥。”

  对方顺着聊到有泷旭的事,又绕回事件本身,旁侧敲击或是直接询问都得到了滴水不漏的回复,真假暂且不论,总之这个十九岁的少年是个很难对付的人,不像表面那么单纯,不过单纯的大学生也不会一晚上杀死五个人第二天还跟没事人一样就是了。

  问话结束,他最后道:“为了防止你再遭遇危险,我们特意安排了人手进行保护,当然会尽量不干扰你日常生活,希望你能理解。”

  有泷昭点点头:“和我一起的那两个人,他们怎么了?”

  岛津秋明和田中奏是风见裕也负责,这活可以说是他主动揽下的,据说刚好有点问题想要咨询心理医生。至于那两个人的状态怎么样,来人并不是很清楚。

  “你的手机就在柜子上,应该是有电的,你可以直接联系他们。”

  有泷昭:“好的。”

  他没联系那两个人,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也没发消息,收拾收拾带上一堆药片很快出院了。

  动作牵扯到腹部时会隐隐作痛,这具身体对疼痛的感知还没迟钝到a君的程度,非常符合普通大学生的定义,不过相比起来其实还是胃部的饥饿感更明显一点。

  有泷昭认为他现在不需要补充能量,他刚挂完一瓶葡萄糖,对方一路把他送回了住处,下车的时候胃已经消停了,大概是意识到了再抗议也不会获得满足的事实。

  上楼,进门,把自己关在封闭空间里时,他看着布局单调的房间,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他的目标——做一个畅销漫画作者,的确是他真实的想法,但是好像也没有那么必要,至少这么多天来他一次都没有为实现这个目标做过什么,缺乏动力,实现目标获得的成就感不足以驱动现在的他做出行动。

  所以他只是在混日子而已,完全没有开拓新生活的激情、也没有进行社交活动的欲望,非要说对明天有什么期待的话,也就只有猜猜小蛋糕是什么口味了,后来降谷零断供,他就开始预演下次见面对方会说什么,那么等这些事结束,他和降谷零没关系了,他能期待什么呢。

  有泷昭思考着未来和生活的严肃问题时,身后的门铃突然响了。

  大概是之前那个人提过的‘保护’他的人手,对方说会和他尽快接触,交代一下之后的

  保护的方案和它需要注意的问题。

  转身从猫眼看了一下,浅金发色的青年站在外面,表情看不出异样,有泷昭紧张起来又很快放松,忽略掉心底那点微不足道的失落,他打开门:“……降谷先生。”

  降谷零扬了扬唇角:“宫本应该跟你说过了,之后就由我负责有泷君的安全问题。”

  果然。

  有泷昭点点头,微笑:“麻烦降谷先生了。”

  “嗯。”降谷零轻轻应了一声,“我们进去说吧。”

  “里面、我还没有收拾,有点乱,就在这里说可以吗?”

  “你不想我进去,难道里面有什么不能让我看见的东西?”降谷零笑容不变地望着他,说出的话却不算温和,反倒有点咄咄逼人的意思。

  有泷昭意识到他的反常,心率一下到了一百三,还在不断往上飙,他感到轻微的晕眩,内心涌现的情感却不是他以为的抗拒和担忧,他为自己的反应感到无端的惶恐,勉强笑起来:“不,里面真的很乱,降谷先生要进来的话请等我稍微收拾一下……”

  说着就要关上门,但是即将合上的门缝中插进一只深色的手,四根手指按到门板内侧,有泷昭能看到对方浅粉色的指甲因为用力微微泛白,然后有不容抗拒的力道慢慢将门推开,他不得不后退了一步,避免被夹在门后的同时,自己也暴露在降谷零冷凝的目光下。

  降谷零眨了下眼睛,睁开时里面的冷光已经不见踪迹,他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开口,“没关系,我不介意。”

  有泷昭:……

  他觉得还可以再抢救一下:“这不太礼貌、只要几分钟就……”

  降谷零向前跨进屋里,反手将门合上,他和有泷昭都站在不算宽敞的玄关里,距离极近,因而不得不低头去看对方的眼睛,缓缓重复道:“我不介意。”

  “……好吧。”

  有泷昭放弃抵抗。

  降谷零在这个和楼下格局相同的屋子里看了一遍,非常不客气地打开冰箱,一连串的便利店速食,打开柜子,堆满一半的零食,另一边是五颜六色的饮料危塔,桌子上还有几哥没有处理的包装袋和铝罐,简单的一目了然。

  “你只吃这些?”

  有泷昭下意识往牙齿上蹭了蹭舌尖一串小泡,感觉到细微的刺痛:“……也会在外面去餐馆的。”

  虽然只有昨天中午一次,那也是去过了。

  降谷零不置可否,看上去像没怀疑他的回答,对方站到阳台前,用手指碰了碰一盆万年青的叶片,“你照顾花草很用心呢,每天都给它们擦叶子?”

  “闲着没事的时候……就会擦一擦。”或者说是烦躁迷茫的时候,基本和他一日三餐一个频率——假设他真的有一日三餐的话。有泷昭越发拿不准降谷零的意图。

  究竟是暴风前的平静,还是说对方也不想再和他回到那种关系,现在只是心照不宣地过来关照一下前男友恶劣的生活习惯?

  如果是后者的话,应该是正和他意的,可……

  不甘心。

  他知道自己差劲,他可以否定自己,却想从降谷零那边得到肯定,希望自己在对方心中有不一样的地位——他恍然意识到这点。也许自己不去与降谷零相认的原因根本没有之前想的那么高尚、那么为他人着想,他只是害怕降谷零对a做下的承诺不会在有泷昭身上兑现而已。

  降谷零最终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有泷昭咬了下舌尖刺痛的位置,走过去也坐到了上面。

  客厅里只有一个沙发,双人长度的,他和降谷零并排坐着面对黑屏的电视,不像是谈话,反而有种一起看节目的感觉,以前他们也在降谷零公寓的沙发上一起看过电影,那里的沙发比这个大得多,降谷零可以整个躺下去,把头枕在他腿上,小葵会在这时候跳到对方怀里,对影片却兴致缺缺。

  对有泷昭来说,屏幕上播放的影片不如金发青年专注的面容更有吸引力,对视线敏感的人很快就会转头看向他,暖黄的光线落进他漂亮的紫灰色眼睛里,衬得里面像是日暮,又像朝阳初升时天边氤氲开的特殊色彩。

  然后四片嘴唇就慢慢凑到了一起,那时候的降谷零还克制着不对a君出手,那个吻却没有多少温柔的意味,他把他的身体压的弯折下来,卡住他的下颌,纠缠着他的舌头四处游逛,又探到深处去作弄他敏感的喉咙,像是标记领地的兽类。

  现在他们一左一右坐在狭窄的沙发上,中间的距离却能再坐下一个人,降谷零用公事公办的语气:“有泷君尽快把课表发我一份,之后由我接送你上下学,如果另有事情——像是同学聚会,这样的社交可以尽量少一点,或者带他们来这里,如果是不得不参与的活动,记得提前向我报备,我好安排一下。”

  有泷昭点着头,降谷零每说完一条他就点一下头,可他其实一句也没记住,恍惚着出神发呆。

  降谷零被他气笑了:“我上一句说了什么?”

  “……医生、”有泷昭只记得这个音节,于是进行合理联想,“生病想看医生要向你申请?”

  降谷零:……

  “你的失眠不是病理性的,如果你不能自己调整,我们会给你安排心理医生进行咨询、或是治疗,这要看你的具体情况。”

  “我知道,刚才只是开个玩笑。因为降谷先生今天给人的感觉有点严肃。”有泷昭说,“不用麻烦医生,我很快会自己调整好的。”

  降谷零暂时不想和他探讨‘既然可以自己调整为什么还失眠到现在’的问题,“再上一句呢,我说的什么?”

  有泷昭沉默了。

  他应该说‘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能麻烦你再说一遍吗’,但他只是紧闭着嘴,让舌尖创口渗出的血充斥口腔,然后尝着里面淡淡的苦味,等待降谷零的反应。

  空气安静了一会,降谷零平静开口:“我知道你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受到监管,你有保护自己的实力,但是这件事不止关系到你,还可能涉及到和你有接触的其他人,我们不能放任他们一无所知地面临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这点还希望有泷君理解一下。”

  “……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个吗?”发觉到自己话中质问的含义,有泷昭顿了一下,又低声开口,“就……只是这些吗?”

  “有泷君希望听到什么呢?”降谷零看到对方因为他的话眼睛中无意识露出的惶恐,那是张并不算熟悉的脸,眼尾比a君更加高挑一点,不那么乖,棱角比秋泽曜更加温润,没那么锋利,可他现在看着这张脸,只觉得自己之前眼睛也和脑袋一起坏了,才没发现他们身上几乎重合的影子。

  有泷昭很好的总结了之前的经验,将自己在他面前塑造成截然不同的样子,降谷零想起起对方回答宫本问题时与自己面前迥异的腔调和发音习惯,眸色愈深了几分。

  骗子。

  “我只是被拜托关照你,不是你的亲人朋友,我没有义务事无巨细地照顾你,或者纠正你的坏习惯,我也没有必要去关心一个连他自己都不关心的人。你对我而言只是公事,我也只是被派来监管你的——说成保护你或许更容易接受一点?”有泷昭在他的逼近下缩到沙发角落,降谷零每说一句他的面色就白一点。

  “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吗,有泷昭。”

  达克摩斯之剑终于落下,有泷昭面上失去最后一点血色,他心脏像开了一个大洞,不断有东西从身体中流失离开,他嗫嚅了一下:“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了。”

  不是这样的,他其实……

  “你觉得你在为我着想吗?你觉得自己很有奉献牺牲精神吗?”降谷零单手掐住他的下颌,强硬地让自己闯入那片青灰色的,像是蒙上阴翳的往夏,他从里面看到了神情冷凝的自己,只有自己知道那下面有亟待爆发的岩浆。

  “你认为,只是你认为而已,将你自己的想法加之于我,大义凛然地打着‘为我好’的名号,可其实是觉得丢脸吧?那时候那么轻松潇洒地做出选择,结果什么也没得到,也没有脸面再来找已经被你舍弃的我了。”降谷零说着直白到刻薄的话,“你让它告诉我你‘幸福美满’,是无聊的自尊心作祟吗?”

  “可你又用‘失去所有的幸存者’的可怜形象出现,让钉宫扇拜托我关照你,把自己搞成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很享受我的关心?那也到此为止了。我可以配合你演不认识的戏码,但也仅此而已,不知足的后果你已经亲身体会过一次了,不用我再提醒吧?”

  有泷昭从牙缝里漏出几个音节:“我没有……”

  “你想让我说得再直白一点吗?”降谷零冷冷看着他,“你就是一个自私无耻的混蛋,不仅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塌糊涂,还把别人的人生弄成一团糟,从来不知道回报,是个彻头彻尾的小白眼狼。”

  降谷零说的都是有泷昭有过的想法,像是心底最阴暗的腐烂区域被强行翻开,扔到阳光下暴晒一样,他再也听不下去,一拳捣中降谷零的小腹。

  这像是个信号,两个人转眼扭打起来,他们像是忘记了什么是防御,只是硬生生挨下对方的攻击,然后毫不留情地打回去,空饮料罐叮叮当当落到地上,桌子也被掀翻起来。

  表面那层脆弱的伪装从最开始就碎了,心底的情绪被直白地放在表面,有泷昭在降谷零脸上看到了燃烧的怒火和无声流淌的委屈,降谷零同样在他脸上发现了,他们把客厅搞得一片狼藉,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滚到了卧室,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谁先开的头,他们把战场转移到了里面的单人床上。

  有泷昭被粗暴按进浅蓝色的床单里,他这些天在这里惊醒过无数回,却是第一次发现材它质柔软的布料也能磨到皮肤生疼。

  降谷零没有收敛力道,甚至在刻意给他带去疼痛,舌头的伤口一次又一次开裂开,血腥味一直没有散去过,嘴唇也凄惨一片。

  脸上的纱布早在客厅就不知所踪了,下面细长的伤口被舌面一点点舐过,像是惩罚,也像是报复。他突然闯进来时,有泷昭感觉到仿佛要被劈成两半一样的钝痛,又有种像是被噎到的哽咽。

  但人体的知觉是很奇怪的,疼痛可以麻木,快感却会不断积累,甚至有时候前者可以成为后者的一部分。

  他渐渐在漩涡中迷失自己,长一点的句子都说不利索,只能一遍遍叫着第二个人的名字,他其实不太能分辨出来对方究竟是哪个,只能乱叫一通,透哥、波本、降谷先生。

  降谷零就用低沉性感的嗓音教他喊自己‘零’,有泷昭在第一次达到极限的时候终于学成出师,抱着他一边叫他的名字一边喊救命,但被他求救的对象只想继续欺负他,也的确那么做了。

  他很快叫不动了,只能张着嘴巴努力获取氧气,吸气的时候短促,呼气却很深切,像是窒息一样发着抖,这副可怜兮兮的表现难得引发了一点怜悯之心,但降谷零温柔一点对他的时候,有泷昭反而不满起来,用仅剩的一点力气开口:“你已经……不行了吗、呃——”

  于是一直到他昏过去为止,再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