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三策除危
作者:爱潜水的乌贼      更新:2023-06-23 18:45      字数:3312
  陈王脸色一板:“吾常闻说客爱以大言唬人,莫非苏先生欲效法他们”他并不像其他国君一样称孤道寡,而是自称吾,显得对礼法不太重视,言下之意是,苏先生你们乃有才之人,不要自降身份,与说客为伍。孟奇表情肃穆,只是看着陈王,一言不发。对于这次的会面,他们早就预演推敲过多次,江芷微等人亦是神情严肃,不露半点笑意,殿内一时鸦雀无声,气氛沉凝。陈王轻吸口气,正色道:“楚唐虽如虎狼,然吾国已依附于楚,既断了后顾之忧,又得抗衡强唐之援,何危之有”纵使跪坐,孟奇的腰背也挺得笔直,闻言摇头:“若楚唐克制,少兴刀兵,则此势可久,然今时两国常有冲突,边境生灵涂炭,各自受损,无有益处。”“双方皆无利之事一长,必有变化。”陈王稍微变化了坐姿,由斜靠变成端坐,似乎专心了不少。孟奇恍若未见,转而问道:“若唐弃楚攻陈,大王如何自处”陈王不见畏惧,淡然镇定:“据城自守,待楚之援军,双方互为盟友,楚必不会坐视不理。”若楚国抛弃盟友,其余小国怕是都会转向唐国,6,它的处境将愈发艰难,所以陈王丝毫不怀疑楚国派强者救援的可能。孟奇没有反驳这点,露出一丝微笑:“若楚唐在陈地交战,则涂炭的生灵非属自身,还能掠夺矿山良田、天材地宝、人口才俊,岂不比过往有利”“以大王之见,是舍有利就无利,还是趋利而逐之”“如是再三,举陈国之力,可守几次”“灭亡只在旦夕之间。大王还视而不见”他声音渐渐拔高,铿锵有力陈王深吸了口气,似在压抑愤怒:“楚能攻唐地而救陈,不用在此交战。”围魏救赵之故技耳孟奇不动声色道:“两国交战日久,边境诸城皆是守备森严,大地残破,难见收获,而唐国则能长驱直入,掠夺陈地,然后赶在楚国强者深入前退回夹击。”“如是再三。举陈国之财,可事唐几回”陈王高声道,语气变得激烈:“楚唐之间有小国十几,多弱于吾国,以唐之智,岂会舍易而取难”“此等小国,旦夕可灭,明年此时,大王还会存侥幸乎”孟奇正襟危坐。双手放于膝盖,言辞同样变得激烈陈王怒目而视,手按剑柄,但良久之后。他长叹一声,起立拱手:“先生对天下之势果真洞如观火,大国如巨石,未曾闻两石时常碰撞而中央之卵能幸存者。先生可有教我”他态度诚恳,显然对陈国局势早就有所了然。孟奇对此毫无惊讶,因为陈王既然请自己几人入宫。就说明他了然处境,刚才只是试探自己等人对局势的把握而已他端起面前青铜酒盅沾了口酒,藉此组织接下来的关键说辞。放下酒盅,孟奇缓缓开口:“举国内附楚唐之一乃永绝后患之策,然陈国贵族可做而大王不能做,贵族归附,尚可保全封地采邑,大王能保住陈国乎”陈王轻轻颔首,等待正题。“陈国之危根源有三,一是自身羸弱,当此虎狼之世,无义之所,弱便为罪,二是自不量力,常掀无义之战,攻打附唐小国,惹唐忌惮,三则交不相利,仅有益于楚国,无利于唐。”孟奇侃侃而谈,这是自己五人这一个多月讨论的心血结晶陈王闻言讶异:“无利于唐做那墙头之草,随风而荡”“非也。”孟奇笑道,没有解释,从头道,“自身羸弱,则需明天志,敬鬼神,上下同欲,下尊上令,上尊王命,王守天志,如同一体”“而要上下同欲,则须兼相爱,开公学,拔才俊,不因身份地位之别而有所轻贱。”“此是长久之基,非一时三日能见其功,然此事传扬天下后,列国不受重视之强者岂不蜂拥而至”“此乃耗费钱财之举,故初始之时,需大王节用节葬。”陈王听得颇为赞同,但到了最后一句,他却皱起了眉头;“初始之时”他很明白,光靠节用节葬,不可能一直撑起开公学和广招豪强的消耗,但听苏先生的意思,这仅是作为最初权宜之计孟奇微微一笑,还是没有解释,继续道:“自不量力乃是无兼爱之心,贪图自利,还请大王遍告众国,不再兴无利之战,若是违背,天人共弃,祖先蒙羞,如此则能消诸国忌惮之心。”天人共弃,祖先蒙羞,是较为严重的誓言,虽然没有实质上的约束力,但在旁人看来,还是颇为几分可信,再加上信奉了“非攻”的墨家,似乎理应如此。陈王神色微沉,如果不能从他国得利,自己壮大陈国又有何用若非这事关本国生死存亡,他是肯定不会听“非攻”建议的。孟奇似乎没有看到他表情的细微变化,转回陈王最初的讶异:“有利于唐,并非要做墙头之草,而是自身于唐有用。”“此言何解”陈王还是想不明白。孟奇含笑道:“楚唐交战日久,仇恨渐深,是否已断了商货往来”“是。”陈王能一步步成为宗师,亦非愚笨之人,隐约有点明白了。“虽然楚唐能与别国交易,但部分天材地宝和灵药奇花只产于对方,如楚之云泽诸药,如唐之关山秘藏,此为他们不可或缺之物,即使可以通过他国辗转,或进行私密交易,终究数量不足,难以满足修炼。”孟奇洋洋洒洒道。由于还未进入正题,陈王有点焦急:“莫非要帮唐国采买云泽诸药可若被发现,楚国必兴兵来伐”这种事情可不能摆到明面上来。或许楚唐平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只要被发现,碍于朝议和战争养成的仇恨,楚国必不会放过陈国。孟奇摇头:“何苦背此骂名”说完,他突然站起,拱手道:“还请大王废除陈地所有关津之税”列国在边境和本国国内,常设有关卡,一为盘查,二为收税。“废除所有关津之税苏先生,不开公学。拔良才了”陈王虽然不明白话题为什么会转移到这上面,但心里还是忍不住一慌,于是大殿内有风乍起光靠节用节葬本就难以支撑太久尚贤的花费,如今再废除关津之税,还靠什么过活孟奇站得笔直,宛若一颗松树,宽袍随风轻晃:“关津之税大多为封地私设,落入贵族之手,于大王无关。如若能废除所有关津之税,则楚唐之商贾会不趋利而来”“彼时,上营必成商贾云集之所,市税何止翻倍而商贾们要衣食住行。需歌舞玩乐,则客栈酒楼各处何愁生意不兴只愁客房不够,需要加建只愁酒食不足,需广加筹备”“于是百姓所出皆非贱价。于是店铺所得都是繁厚,于是上营各类宝物具备,大王何愁得税不足。国库不丰,无钱养士”陈王猛地站起,双手微微颤抖,神情隐见激动,眼前似乎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这样也行可听起来好像真的能行孟奇声音变大:“如此商贾云集之所,会少了楚唐有心人送来的云泽之药和关山之藏此乃他们私下所为,与大王何干顶多盘查不严之过”“有此一节,大王于楚唐皆是有利,正是交相利”陈王频频点头,已能想通其中关隘。这时,孟奇掷地有声道:“于是乎,陈国不弱,若要强取,必损自身”“于是乎,陈国守义,不攻他国,于己无害”“于是乎,陈国有用,于己有利,多得方便”“当此有利、守义、不弱之国,何苦灭之”“故若楚唐胜负之势不见分明,则陈国无忧,而胜负之势已然分明时,大王还不懂如何做乎”一番话语铿锵有力,听得陈王眼睛越来越亮,呼吸变得粗重,末了走出案几,亲自扶住孟奇:“先生真乃不世出之大才,陈国有幸,能得先生教诲,不知先生愿为陈国大司徒否”孟奇等人对视一眼,还剩不到一个月了,事情总算出现突破。“固我所愿,不敢请尔”孟奇拱手行礼。当一个青铜酒盅被扔到地上,砸出深深坑洞,发出金铁之声。司寇田横脸色铁青,看着面前的大儿子田广,痛心疾首道:“荒谬荒唐王上竟然认命墨家苏墨为大司徒,做变革之举”“废关津之税,尚贤用能,这是要断我们的根基啊”田广表情郑重,轻轻点头:“孩儿亦感沉重。”“听闻东南吴国新任命了一个山野闲人伍浩,说是要废封地,用食邑,建郡设县,为此吴国陷入内战,孩儿恐苏墨最后还要效法于他”“废封地,用食邑,建郡设县”田横眼前一黑,觉得自己再不认识这个世道了。天要塌下来了田广表情淡漠而绝然:“孩儿以为得尽早除掉祸患。”“有大王的支持”田横皱了皱眉,大王乃是宗师,为陈国最强者,谁能在他眼皮底下除掉祸患莫非联络楚国贵族田广道:“若不要性命,当有一击之机”“广儿你”田横惊讶道。田广咬了咬牙关,神情依旧淡漠绝然:“当今之世,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只要能杀掉这股风气,天下便能安稳,我们便能安稳。”“嘿,苏孟自己也说过,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s:双倍最后一天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