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时刻，茉莉非常庆幸自己的思维没有因为可能即将上演的生离死别而阻滞。

  可惜，东方驭锦似乎并不愿多谈，幽幽眸光夹杂着难以琢磨的流光：“男人之间的承诺。他失信，并不代表我就一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你知道许小茉死在我手里，就没想过自己和她会有同样的下场吗？想必你第一时间收到消息我辞去总裁职位，如今的东方集团不再由我做主，多年心血付诸流水，对一无所有的男人来说，再杀一个人不是什么难做的决定。”

  泪水益发凶猛，嗓子眼里像填充无数棉花般，格外难受，压根开不了口。

  毅然迎上对面深渊般难测的眼神，她深深吸气，一朵诡异而美艳的笑在唇边绽开：

  “那晚，我问你在与心爱之人同生共死和冰冷独活中如何选择，你说，如今会选择前者。此刻，我同样要告诉你，有些事我非做不可，既然做了，就已经想到可能出现的结局。如若你能淌过眼下这场风波东山再起，证明我报仇无望，成王败寇，就算死，我不会有任何怨言。如若……如若你从此一无所有，下场是死路一条，那么，我会和你共赴死亡，绝不迟疑。不论何时何地，冰冷独活绝不可能是我的选择。”

  “所以，你早就做好死的准备，不管是和我一起死还是被我杀死。”

  “是。”

  泪水凄朦的容颜在眼前逐渐模糊，东方驭锦无言以对。

  伸手想替她擦掉眼泪，可是，手停在半空，既不能向前，亦收不回。

  许久，他才沙哑着嗓子道：

  “如能东山再起，你……你会怎么选择，再次复仇，还是……还是放下所有，留在我身边？”

  几乎一瞬间就确定他主动请辞是以退为进，茉莉突然恨不得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聪慧悉数泯灭——

  假如自己愚笨不堪，肯定不会一步步走到现在，只为复仇。

  假如自己愚笨不堪，面对心爱男人这种询问，肯定会忙不更迭选择后者。

  可惜心思剔透，势必想法愈多。

  他要是东山再起，自己能保证忘记父仇，安安心心留下和他共守白头么？

  不。

  有些事情，是一生的沟壑。

  就像，血债必须用血来偿还。

  两个曾经你死我活的人要真能放下仇恨和和美美的在一处生活，世界大概不会有那么多纷争不休，不是么？

  爱情这件事，一旦有嫌隙，势必成为夹缝生存的草，想要努力生长，奈何情势相逼。

  与其眼睁睁的看着爱情死在原本相爱的彼此手中，不如率先离开，至少，彼此还能拥有曾经的美好念想。

  “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到从前么？”

  轻轻一句话，把两人之间的沟壑拉到眼前。

  东方驭锦抿唇不言，其实，他同样不清楚自己是否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像从前一样百般宠溺。

  毕竟，对他来说，背叛是致命伤。

  可是经历过许小茉后，他愿意试一试，哪怕心中清楚破镜即使重圆，也有一条裂缝无法修复。

  神色幽幽的两人相对无言，尽管阳光明灿，于他们来说，却是冰天雪地。

  不知道站了多久，宛如遭受凌迟痛楚的茉莉熬不下去，随手抹掉眼泪，淡淡道：“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你暂时可能做不出决定究竟怎么处理我。最近会住回碧岚星河，一旦你有决定，随时过来。你主动请辞其实并非心甘情愿认输，是么？我想，用不了多久，东方集团还是会回到你手里。至于到时会怎么做，我只能说，非常抱歉，暂时不清楚。”

  言罢，泪水纷飞的她朝静静坐落在一片阳光海洋的精湛屋宇走去。

  大概走到一半，身后传来高声却暗哑的追问：

  “你，爱过我吗？”

  茉莉没有回答。

  或许，在那个立在原地不动的男人看来，如若爱过，就应该把恨溶于其间吧。

  可惜他所不知道的是，有些爱或恨，注定像行星撞地球一样无法阻拦。

  青幽色山峦在眼前此起彼伏，站了不知道多久，东方驭锦才在声声呼唤中回神。

  向来敏锐机警的他，竟然对阿磊的靠近毫无知觉。

  “我来时看到一辆银白色跑车出去，开车的好像是尹小姐，你们……”

  “她，是为许亦和小茉报仇来的。”跌坐在椅子里，神色怆然的男子弯腰，伸手捂脸遮住刺目光线。

  “所以今天的事和她有关？”

  阿磊一点则透，同时意识到为什么潇洒辞职镇定离开的男人几十分钟后会变成眼前这般模样——

  呆呆愣愣，连自己走近都没有发觉。

  而且，眼底盛满凄楚和悲痛，前所未见的失魂落魄。

  点点头，东方驭锦慢慢躺到椅子里，潮湿的睫毛经阳光一照，于墨黑中反射出道道光芒：

  “是，爷爷的绝笔信，应该还在她手里。”

  “绝笔信？”

  “信中，爷爷明确告知许亦我非东方家族骨血，若有异心，则可除之。”

  “唔……”

  早就猜到他对自己是否亲生了然于心，亲耳听到他说出来，阿磊还是错愕，半晌后才道：

  “那……要不要我带人把绝笔信抢……拿回来？”

  “想不到许亦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看来，终究天意难违。”

  一颗眼泪从眼角无声滑入躺椅下的草丛，东方驭锦并未直接回答。

  并不明白他口里的约定指什么，心绪紊乱中，阿磊只知道绝笔信必须解决，故而又问了一次。

  可是，轻轻阖眼看似平静的男人就是不回答。

  瞅见那颗晶莹剔透的泪水跌落，站在旁边的他到底不敢问第三次，只能守在旁边苦等。

  就在他暗忖猜测悲伤得无以复加的人是否承受不住打击而选择逃避时，手机嗡嗡震动的声音打破秋日下的岑寂。

  东方驭锦不接，可对方相当顽强，一遍又一遍。

  第五遍开始，阿磊终于忍不住开口：“七少，看看是谁打来再决定接不接吧，可能……”

  “你替我接吧。”

  一动不动的男人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随手扔出，不管是谁，此时此刻，他真的毫无心思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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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