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尚未开始，主帅已然认输。

  阿磊和阿信俱没料到从来踌躇满志步步为营的男人竟会说出这种话，不禁惊愕的面面相觑。

  放下细瓷咖啡杯，沐浴在金光中男子拉开抽屉，取出一叠空白支票唰唰填写两张，分别撕下：

  “趁现在我的签名还有效，把支票收好尽早兑换成现金存款。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你这是……”阿信瞪大一对虎目，词穷语塞。

  “七少，你当初救我一命，别说一无所有，就算刀山火海我跟定你，只是不战言败未免有失气势。”

  直到这一刻，就连阿磊也开始参不透他玩的哪一出。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不是东方家族亲生，以如今所掌握的权势和力度，假的变成真的并非没可能。

  “对！”

  阿信大声附和，瞪圆一对有神大眼铿锵道：“我本来是个小混混，没有七少，我不可能有今时今日的一切，不管其它兄弟怎么想，我和阿磊绝不会在关键时候离开。就算以后哪天要离开，也得功成身退。七少，如果你确实有什么计划需要实施，不如就跟我们交个底。”

  咖啡见底，残留几丝的深棕色在细白杯底流溢凝固。

  他们的态度让神色严峻的男子忽而动容一笑，他起身，收回两张支票，掷地有声：

  “好，既然你们这么看得起，我保证，等你们功成身那天，支票上的钱只会翻倍，不会减少。”

  “谢谢七少！”

  “那现在……”

  心思细密的阿磊远比冲动大条的阿信要看得清目前状况，捕风捉影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所有捕风捉影的人中的确存在能拿得出证据的幕后主使。更何况，想浑水摸鱼趁机捣乱的大有人在，眼下这一关，能闯过去从此高枕无忧，淌不过去的话，比一无所有更大几率的是死。

  “现在去会议室，等待他们到来。”

  抓起搁在椅背的铁灰西装套在身上，东方驭锦走向门口，身姿和步伐并未因暴风雨来临而有所改变。

  九点四十，集团门口的大批记者还未散去。

  他们席地而坐交头接耳，仿佛觉得这种执着的等待就能守到惊天新闻。

  从会议室俯瞰到下面还是黑压压一片，双臂环绕胸前沉思的男子微皱眉头，说出进入会议室后等人到齐后的第一句话：“只要他们不闹事，让保安经理别为难人。另外，每人派送一瓶水，中午还不走发一个饭盒，去办吧。另外，一会儿他们来了后，不管说什么做什么，你们两不许冲动。既然你们决定跟着我，就应该知道这是一场恶仗，口舌伶俐，甚至常规手段皆不可能反败为胜。”

  阿信应了，匆匆出去做事。

  听得这几句，一个大胆猜测跳进大脑，吓得阿磊端着茶杯的手抖了几抖。

  几滴茶水从碧波晃荡的杯中跌到地毯随即氤成小圆点，东方驭锦垂眸，淡淡出声：

  “握枪拿刀还不颤抖的手端杯茶晃出来，想到什么？”

  “没……没有。”饶是非常肯定他非常看重自己多年相随，阿磊亦不敢宣之于口。

  “什么时候学会打马虎眼？说吧。”

  “七少……”

  阿磊无比为难的抬起细长眼睛，眼角的刀疤轻轻抖动着，像一条蠕动的小虫。

  见俊挺如神的男子不为所动，他艰难的吞咽两口唾沫，看向海蓝色地毯飞速低言：

  “七少对报道既不奇怪也不动怒，好……好像早就知道……知道会有今天。”

  言罢，他始终不敢抬头看近在咫尺的反应。

  其实“好像”之后的原话并不是这样，不过，他相信即使再怎么隐晦，聪睿过人的男子肯定能懂。

  嘴角挑出几许泠然如霜的笑意，东方驭锦转向玻璃墙。不远处，波光鳞鳞的随江在初升的阳光中荡出细碎波浪，两岸绿意深重，尚未凋败的芙蓉花灿烈至极。一艘游船嗖嗖掠过，白浪迭起。把城市大好风光尽收眼底的他良久后才有所回应：“很多事，早就注定。”

  “七少，你……”

  生平第一回，牙关颤抖，在口腔内咯咯的响。

  却不是因为杀戮死亡，而是一个隐约出轮廓的事实。

  始终不敢大胆妄言的阿磊犹豫之际，Cindy推开会议室的门，脸色一派凝肃：

  “七少，人悉数到齐，副总说如果没有别的事，希望尽快见到您。”

  “请他们进来吧。”

  最后望一眼绚烂阳光下的城市景色，他走回主位，镇定落座。

  待阿信返回来和阿磊一道站到主位后边摆出一幅保驾姿势，小会议已经坐满人。

  左边一溜排开分别是西装革履的东方永峰，东方锐，东方盛阳，三位集团元老。

  右边则是安志，安少晨，周况，以及许久不曾露面憔悴不少的周依依——

  见与东方家族没多大关系的他们居然能与会，阿信朝旁边打去一个不解的眼神。丢回一个眼神示意他别在此时沉不住气，阿磊悄悄环顾众人，发现就连平时最温和仁善不插手任何家族事宜的东方锐亦是满脸严肃。其实，东方驭锦同样不曾想大哥会把儿子带来，不过，转念想到他膝下唯有阿锐一子，他又瞬间明白释然。注意到坐在角落身穿米兰色套装的周依依不断朝自己投来复杂眼神，他吩咐Cindy给众人上咖啡，随后开门见山：

  “想必在座各位今日到此均是为报道上的事，不知道大家有什么想说。”

  “七少，我们父子之所以来……”

  安志素来圆滑世故，率先出声并不敢当出头鸟，反而畏畏缩缩想解释什么。

  了然一笑，神态自若的东方驭锦调转幽深眼神望向右边四位，淡淡道：

  “安氏周氏与东方家族渊源极深，这是人所共知的事。你们到场，大哥的安排合情合理。”

  东方永峰脸色稍变，噤声不言，倒是身穿粉蓝休闲衬衫的东方盛阳飞快接话：“七弟，当年四姐五哥也说过和报道同样的话，我和大哥选择相信你。只是，现在回过头仔细一想，假如不是事出有因，为什么关于你身世的事会一再被提及，而且相隔多年也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旧事重提吧。”

  “大哥，六哥想我怎么做？”

  “提供血样，分别送往三个国家进行DNA对比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