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体生凉的她掀开信纸最后一页，呆呆看向上面的两串数字：

  瑞士银行的巨额财富。

  如果东方驭锦的确窥探过内容，想必会通过各种办法把它们转为己有，一则增加东方集团的势力，二则永绝东方永峰等人的后路，从而让他们再无任何资本翻身，永远只能活在他的压制下。要能找到证据证钱的确是流到他手里，是否就能证明自己所有推测全部是真的？

  沉沉叹息从无法克制哆嗦的菱唇溢出，茉莉只觉得自己快要裂成两半。

  一方面，为其实只是沦为工具的东方驭锦心疼；

  另一方面，她又无法彻底挥去脑海中盘旋不散的梦境和Wind-Don的反问：

  不同戴天的父仇，当真能一笔勾销么？

  “Jason，你曾经含笑告诉我爱大于恨，那么，这一场爱恨，你能告诉我如何抉择么？”

  喃喃自语着把几张信纸叠好放回信封，缓缓打开另一封。

  和预想中的洋洋洒洒不一样，虽然笔迹和缓不像匆忙留下的绝命书，可是，非常简短——

  小茉，假如有朝一日你能看到这封信，那么，带上所有的金条去你熟悉的加拿大生活吧。至于另外一封信，本想彻底焚毁，想来想去又还是决定留下来。做出此举，并非让你继承东方老爷子交给我的任务继续监管驭锦，而是希望万一人生出现任何意外，它将成为你最好的救命符或保障。沐霖已死，永峰和盛阳均不是他的对手，只要你手持此信，无论提出任何要求，我想，驭锦会和你做一笔交易。

  爸爸对不起你，不能陪伴你身边，不能送你出嫁，把你交到另外一个男人手中。

  我真的不是一个称职的好父亲，非常对不起。

  最后，只能留下你现在看到的这些，权当弥补。

  愿你平安快乐，早日遇到另一个将陪你到老的男人。

  爱你的爸爸留于八月初三。

  伸手摩挲熟悉的字体，眼眶湿热的茉莉哽咽着自言自语：

  “爸，你可曾想过，我遇到想要陪伴终老的男人，会是东方驭锦？”

  回答的，只能是四周死水般的寂静。

  一缕苦涩笑容在嘴角如枯萎的花般蔓开，她相信当年的父亲根本没有想过自己女儿会和一个本不应该相爱的男人一见钟情。因此，他不提为自己复仇和复杂纠纷，只说让她带着钱远走高飞。以父亲的聪明，应该料定自己并非东方驭锦的对手，不是么？

  可惜，正如东方棋的悲怆感慨一样，天意弄人！

  安少晨回来了，手上拿着个有便利店标识的黑色环保袋。

  看到她靠着墙壁暗自垂泪，他想起当日在密室的情景，心随即被扯得柔柔的疼。

  “怎么哭成这样？你父亲说什么，是不是让你为他报仇，所以你觉得为难？”

  “没有，就是觉得，大家其实都是可怜人。”

  浓郁烟草味逼近，猜到他可能在外面抽了好多根烟才回来，茉莉擦掉眼泪，无奈笑笑。

  “这个大家，也包括东方驭锦？”

  他用的是疑问，表达的意思却非常肯定。

  想到遗书中的提到的过往，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抿抿唇道：

  “你父亲娶你母亲不是东方允陷害，是他自愿。”

  “怎么可能？他根本就不爱她。”

  捡起金条的手忽然变得无力，他把两根金条扔进袋子，脸色顷刻变得糟糕。

  水雾萦绕的双眸溢上无穷无尽的忧伤和悲悯，茉莉抓住他的手，轻声把东方棋在遗书中关于当年凌水烟等人的事情复述一遍，当然，并没有提及东方驭锦的身世，不是不信任，而是她太了解安少晨有多沉不住气。末了，柔声如喃的她认真问道：“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说大家都是可怜人了么？”

  桃花眼中浮动着剔透水光，一直为生母感觉到不值的男人长长吁气。

  良久，心绪逐渐平复的他开始动手收拾，孩子般执拗道：

  “就算我不把上一辈的事记在东方驭锦身上，我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可怜，能比你还可怜吗？”

  “没错，是个人都会觉得我可怜，死在自己最爱的男人手里。”惨淡一笑，茉莉撑向地面勉强站起，踱步到窗口眺望外面幽夜风过，“只是世间可怜的遭遇有太多太多种，表面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我只能说，你，我，东方驭锦，还有其它人，一样可怜。”

  “所以，你决定放弃仇恨，是么？”

  把金条悉数装好，安少晨同样踱步到窗畔，沉声询问。

  两封足够沉重的信如同大山一样压得心脏不能动弹，茉莉实在没办法继续思考，淡淡回应：

  “我会做出决定，可，不是现在。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精致苍白的容颜早在数月前已经刻在心头，她的苦和伤，无法撒手不管。

  “以你的名义帮我在银行开一个保管箱，把金条和匣子先存起来。另外，我需要一个在银行业务方面比较熟悉的人调查近十年东方驭锦极其东方集团的财务状况，尤其……尤其是有没有大笔金额从瑞士银行或辗转几次后流到这边。这些事暂时不能对外公开，我希望你帮我保守秘密，包括今晚所看到的。”

  “好。”安少晨应允，“不过，调查这个可能需要不少时间。”

  “我知道。”茉莉点头，瞧见他黑漆漆的瞳孔毫无杂质，不知道怎么感谢的她轻声道：

  “是不是提什么要求你都会说好？”

  安少晨一怔，随即别开双眼，半戏谑半寥落的答：

  “感动吧？可惜啊，我大概不是唯一一个会这样做的男人。”

  无言以对。

  拎起一大包金条，两人原路返回。

  用过晚餐回到半山别墅，东方驭锦已经回来，正坐在客厅沙发里对着电脑扶额沉思。

  暖融融的灯光落在他的眉宇和肩头，氤氲成模糊而温暖的俊朗剪影。

  无声站在门口远远观望，茉莉恨不得双腿生根，时间就此停顿，直到永远。

  只是，又有什么能永远呢？

  “傻丫头，怎么杵在门口痴痴愣愣的？吃晚饭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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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