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灯火通明的随城国际机场内静悄悄的。

  下车径直走进VIP登机室，身穿宝蓝色衬衫搭配纯黑领带的东方驭锦一手插在裤兜里，另外一条手臂搁着西装外套横在腰际，两片薄薄的唇抿成一条坚硬直线。自从茉莉恢复正常，阿磊挺久没见过这幅神情。放好行李去早早营业的星巴克买来两杯特浓咖啡，打量少顷的他小心翼翼开口：

  “七少，在想从英国转到德国的事么？放心吧，已经安排妥当，Cindy不会告诉任何人。”

  其实，这一段他们的最终目的地并非英国，而是德国慕尼黑。

  至于到底去干什么，对外名义上宣布的是欧洲业务出现小问题。

  可是，实际上真正是什么，就连他也不清楚。

  浓郁醇香的咖啡味道潜入鼻尖，东方驭锦从沉思中回神。

  垂眸看到身上穿的宝蓝衬衫在灯下一派明朗，与平时偏重灰黑截然不同，他蹙了蹙眉，低声吩咐：“等会儿你和阿信联系，告诉他这几天派两个比较醒目的手下留意茉莉的一举一动，假如她出门，必须全程跟踪，有任何消息马上向你汇报。另外，千万叮嘱他，事情一定要办得漂亮，不能让茉莉有所察觉，如果出现任何差池，等我回来必定追究。”

  莫名其妙的吩咐让阿磊愣住几秒，两人现在不是你侬我侬如胶似漆么，怎么还玩跟踪？

  拿起电话走到室外无人角落，他慎重仔细的叮嘱一番后回到原位。

  素来没有清晨吸烟习惯的东方驭锦反常的点燃一根细长香烟，烟雾缭绕后的俊朗面孔透出几分深不可测的意味。

  端起热乎乎的咖啡，严格执行命令的阿磊识趣的不多言。

  少顷，烟抽到一半略显寥落的男人忽然开口：

  “她昨天在没有事先跟我说的情况下去慈心，把四姐带出去逛了一圈。”

  “啊？”暗忖他不是度量狭隘到自己女朋友什么都需要报告的男人，阿磊试探性猜测：

  “七少怕有人发现四小姐其实还活着，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修长手指捏住烟送到嘴边重重吸入两口，一闪一闪的明灭烟头迅速往上燃烧。

  两道山涧流水般清隽的墨眉忽然锁紧，其实昨晚同样良久不曾睡着的东方驭锦优雅吐出一口青色烟雾，淡淡道：“除开有点担心大哥六哥知道四姐还活着会质疑当年我故意制造假象欺骗他们，其它事，没什么好忧虑。今时不同往时，他们不足以掀起我挽不了的狂澜。真正让我觉得不安的，是茉莉。从吕陈岛回来后，无论之前一言不发还是到如今又变回从前的活泼，她对在岛上发生过什么，只字不提。为了不让她再度陷入惨痛回忆，我没有问，一次也没有。但是，直觉告诉我，她在岛上应该见过Wind-Don。”

  “我不太明白。”

  兜得太复杂的话，直言的阿磊觉得摸不着头脑。

  唇角挑出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摁灭烟头的他又抽出一根，慢条斯理道：

  “还记得我叫你全世界范围内查我的五哥，东方沐霖么？”

  “记得。可是已经动用世界各地的关系，并无任何消息反馈。”

  这么多年，他只着手查过一个死人，怎么可能没印象？

  “我怀疑Wind-Don就是他。当年，他坠海身亡，根本没找到尸体。尽管机率非常小，不过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当然，很难想象当年温文尔雅的五哥竟会变成Wind-Don那么狠厉。茉莉既然见过他，说不定两人还有过对话，以她的聪明会不会和我有一样的猜测？这是其一。其二，除开之前的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花招，茉莉虽然没再做其它事，不过，你两次查她的来历都是简单至极，但是，从种种迹象表明，她对我的了解远非四年养女身份能获得的。其三，即算当时伤心欲绝的她根本没有任何猜测，她为什么回来后根本不和我提当天的遭遇？以我对她的认知，假如不是有心故意隐瞒，她是个藏不住话的人。”

  飞速运转的大脑总算在长长一番剖析中理清几分，阿磊皱眉，脸上的刀疤拧如虫状：

  “你的意思她和Wind-Don是一伙，即使不是，也可能达成某种我们无法得知的协议？”

  沉默。

  阿磊把结果说得太明了，直接到昨晚嗅到蹊跷意味而选择隐忍不发的东方驭锦完全无法接受。

  眼前掠过的景象全是两人的亲密无间，心禁不住一直往下沉，只能一再阻止，拒绝。

  良久，他摇头，轻声道：

  “不是，我相信她会跟一个害死雪碧的凶手合作。我只是担心，她傻傻的被人利用。”

  时间尚早，VIP登机室内继他们之后再无其他人走进来。

  瞥一眼远处正打盹的值班人员，阿磊深深望一眼旁边若有所思的男子，不觉叹息。

  他实在不愿意把话再往残酷冷静的方向说，可是，不能不说。

  “七少也说她聪明伶俐，会轻而易举被人利用吗？”

  一矢中的，脸色突然阴寒的东方驭锦感觉到心脏抖得格外厉害。

  瞧到他神色不悦，阿磊连忙道歉。

  片刻后，眸光锐利的男子复而摇头：“你说的是实话，我没有生你的气。假如Wind-Don确是五哥，我说能有办法引他出来，诱饵就是尚存人世的四姐。只要确定他是，得知四姐还活着，无论现在躲在世界哪个角落，肯定现身。茉莉昨天先斩后奏把四姐带出去，我觉得她的目的和我的想法有些不谋而合，只是，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连他都无法窥破玄机的事，阿磊自然难以参透个中关键。

  更何况，当年发生那些的时候，还没有贴身跟随。

  悦耳女音飘荡在空旷室内提示飞伦敦的乘客登机，紧跟身后的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不要命的问了句：

  “假如确定她有所图谋，七少会怎么做？”

  连接登机口和机舱的通道内只有踩得蹬蹬响的脚步声，似乎淹没掉他的提问。

  径直走入头等舱的男人没有回答，以为他并没听到的阿磊暗自吁气，恨不得咬断舌头。

  其实，东方驭锦并不是没听到，而是，不知道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