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璀璨欧式灯盏洒落明亮光芒，经由下面悬挂的无数水晶折射，整个卧房内流光溢彩，美轮美奂。然而，或许正是灯光作用，安少晨只觉得孤零零靠在床头的女孩脸色出奇诡异，苍白如纸，又泛出绿绿说不清道不明的憎恨光芒。把手里的风油精放回淡绿色床头柜抽屉，知道此时不能刺激处于极度震惊与伤心中的人，因而试探性的凑近一些，缓缓道：

  “你不想要孩子？”

  “我有要的理由吗？”

  泠泠反问，茉莉抬眸，精致如画的五官如若冰雕：

  “倒不如拿他做一笔交易，假如在他亲生父亲眼里也觉得他一文不值，只能怪他命薄福浅。”

  静静凝望面前的惨淡至极的容颜，安少晨无言以对。

  见过好过的女人不计其数，自然知晓通常女人皆是种口是心非的别扭动物。

  因此，他一眼就能看出她在说反话。

  没有哪个女人不心疼自己的宝宝，即便宝宝的生父是人神共愤的混蛋。

  更何况，东方驭锦虽然的确霸道无情，似乎还没到令人发指天人共唾的地步，尤其是对她。

  “你刚经历一场惊吓，现在得知他的到来一时半刻挺难接受，不过，劝你不要冲动做决定。还记得在密室里说过么，如果有命出来，我定要把你追到手。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当然不希望你孕育东方驭锦的骨血，只是，再怎么不济再怎么憎恨再怎么吸毒到High，我也不想拿条无辜的小生命做交易。有人说过，孩子是上天赐予的宝贝，他的到来不是赎罪作孽，而是希望被爱。所以，我希望你认真考虑是否留下根本没犯任何错的他。”

  谆谆教诲般的口吻醇厚稳重，溢满极其难见的平和。

  安少晨眼睛都不眨的盯向她的腹部，似有动容，与刚才贪恋吸食白粉的男人截然不同。

  有史以来第一回在他专注打量中没有觉得恶心起鸡皮疙瘩，茉莉奇怪看向貌似比自己还欣喜的他，问道：

  “你没有兄弟姊妹，红颜知己无数却至今未婚，也不能有孩子，怎么好像特别有感触？”

  “那句话，是我妈说的。”

  扯动嘴角微微一笑，去厨房端来一杯温水的他坐在床畔继续道：

  “当年，我妈妈发现怀了我，大家都劝她别留下，包括雪姨。我父亲对她不闻不问，经常不见踪影，之所以怀上我恐怕也是回到家不得不履行父亲义务敷衍，所以没有谁觉得妈妈肚子里的我应该来到世上。我妈妈有个当律师的朋友甚至说，假如不生下我，谈离婚可以更洒脱。可是，我妈没有听从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话，坚决留下我，还对雪姨说了那句话。所以，雪姨才能告诉我。”

  重新忆起他在密室说过三个女人的往事，茉莉缓缓抿入一口水，唇角微弯：

  “你妈肯定特别爱你爸。”

  “或许吧。”

  收起突然流露的温情，恢复玩世不恭的男子敛敛眼睑道：

  “但是，我更愿意相信是我妈的善良才使我在这个世界出现。”

  “既然如此，你应该戒毒。”

  从目前的面黄肌瘦不难判断，媒体说他出院后一门心思吸毒并非恶意捏造。

  安少晨似乎不太愿意聊这个话题，淡淡跳转道：

  “这是我的房子，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至于孩子去留，不急在一时，可以慢慢考虑。好好休息吧，我去客厅看看电视再睡。”

  说完，他起身摁掉大灯。

  仅留一盏暖黄壁灯的房间掩去明亮照射中的富丽堂皇，氤氲出一种居家的光晕与温馨。

  “安少晨，谢谢你。”

  缓缓躺下去，茉莉拽住丝绵被一角，低声嗫嚅。

  本以为密室之后两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他劝阻自己自杀，自己央求东方驭锦救他一回，大家互相扯平。谁知人不算不如天算，兜兜转转，两人竟然再度同处一室，只不过这一回，她的的确确欠他一句道谢和一个人情。或许，这就是冥冥注定的天意吧，就像本来敌对的他们变成如今不知道算什么的模样，就像在希望彻底灰飞烟灭之际，孩子不经意到来。

  走到门口，一手握住门柄的安少晨往内倾，半戏谑半认真的回答：

  “追一个女人最奏效的方式莫过于让她感动到答应以身相许，你只道谢，看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不愧是随城纨绔公子之最，这种时候还不忘开玩笑。”

  勉强抿出丝丝浅笑，茉莉长吁——

  既然天意早定，自己身为凡夫俗子，所能做的，或者就是顺应命运的安排。

  先好好睡觉，至于孩子和其它所有问题，等明天醒来有时间考虑。

  比眼下糟糕千万倍的情形自己并非没有面对过，不是么？

  “不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房外光亮透过门缝洒入房内，这一句突然潜入耳朵，茉莉只能紧抿嘴角：

  不是玩笑？

  安少晨对自己？

  不到二十四小时之内承受的惊诧太多，她唯一能做的，仅仅是当作睡梦前的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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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莺歌燕舞，柳飞桃红，日日艳阳晴好，满城风动花香。

  初春时不时的暮寒终于褪去，迎来一年中温和宜人的大好时节。

  时间在指尖溜走，人在好端端的时候尚且难以察觉，何况天天被妊娠反应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茉莉。

  吃什么吐什么，每次吐到五脏六腑似乎都要一并出来才罢休，小站片刻就头晕目眩手足发软，更别说出门。尽管请来据说最好的大夫亦束手无措，只说这是因人而异的反应，或轻或重，每个孕妇必须经历这一关。一边吐得昏天黑地一边晕得连站都勉强，心情本来就抑郁的她简直形同枯槁，安少晨甚至不止一次开玩笑说她戒毒成功的比他这个持续吸毒的人还憔悴。

  或许是过于剧烈的反应影响，又或许是潜意识觉得黄医生说过的案列，茉莉真的再没有动过吸毒的念头。

  她甚至要求安少晨不能继续在这套房的任何地方吸食，否则，她就立即搬走。

  这天下午，他按时送来饭菜。

  见他又是一幅心满意足的倦容，茉莉皱眉：

  “戒毒没你想象的难，下次别带着吸过后满足的表情来这里，看得我烦。”

  “怕影响胎儿吧？其实，你根本想要他，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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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晚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