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范妮的脖子一下子涨得通红，眼睛不自觉地快速眨动着，“玛格丽特才多大，怎么可能会有……我是说，她有这样的点子很令人惊喜，可是，丹妮丝太太，您将晚餐的主菜交给她来安排，是不是太缺考虑了，我们还有贵客呢。”

  范妮显然并不相信，这“珊瑚鱼”是玛格丽特的杰作。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并不十分肯定的样子。

  达什伍德太太和埃莉诺、玛丽安在这些日子确实发现伙食改善了不少，也只是一些可口的小菜和粥糊之类的。虽然听贝蒂说是玛格丽特小姐的主意，但她们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玛格丽特贝蒂的玩笑话，或者只是一些偶然间的小点子。

  然而，眼前这道新奇瑰丽的菜品极具视觉冲击，她们一瞬间都有些懵了。

  约翰清了清嗓子，对斯科特律师说道：“玛格丽特总是精灵古怪的，父亲生前还就喜欢她这样，请您不要介意，但她确实这次有点过头了，怎么能拿晚宴当成过家家的场合……丹妮丝夫人，厨房还有其他的安排吧？”

  玛格丽特转头展颜一笑：“斯科特先生，这道菜经过油炸，凉了就不好吃了。”

  斯科特先生挑了挑眉头：“要将这么美丽的菜品切开来确实让人心理压力很大，不过丹妮丝太太，麻烦了，还请您替我们分一下这道漂亮的‘珊瑚鱼’。”

  炸得酥脆的鱼被分成了七份，送到众人的餐盘上。搭配鱼肉最好的酒是白葡萄酒，也被仆人适时地送了上来，玛格丽特面前的是自己榨的葡萄汁。

  鱼肉温热、外酥里嫩，表面上撒着一些炸得香脆的紫苏屑，搭配上酸甜的番茄酱汁，混合的又独特的口味在舌尖迸发。

  斯科特先生在咀嚼的一瞬，眼睛微微睁大，细细品味，抿了一口透明的白葡萄酒，喟叹了一声。

  约翰和范妮惊讶地互相对视了一眼，举起了刀叉，一口又一口，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而达什伍德太太和埃莉诺、玛丽安惊讶又难掩疑惑地看向了玛格丽特。她们本是最熟悉她的人，眼下却忽然觉得面前的少女无比陌生。

  ——在她们的印象中，玛格丽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淑女，调皮捣蛋，似乎什么都不在意。还常常惹祸，一刻钟不看着，就跑得不见人影。时间久了，大家都习惯了在庄园看不见她的身影，也才导致前些日子出事时，她们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她不如埃莉诺那般有绘画和计算的天赋，也不如玛丽安那样精通钢琴和演唱。因此，她不像两位姐姐那般闪闪发光、惹人注目。

  可是，她从什么时候起，竟然有这样的厨艺天赋？

  “太棒了，玛格丽特，这道珊瑚鱼太棒了！”约翰第一个给上了掌声，俨然一个慈祥和蔼的兄长，庄严地给予了最高的肯定，“不过，它为什么叫做‘珊瑚鱼’？这里面有什么典故呢？”

  如果玛格丽特并非亲自参与了这道菜的制作，她一定什么也说不出来。

  “约翰，你不觉得，这鱼的形状做得很像珊瑚吗？”

  “珊瑚？”范妮皱眉，“那是什么？”

  玛格丽特微微一怔：他们不知道珊瑚是什么？？？

  玛格丽特脑子飞速旋转，正要开口解释时，身旁的斯科特律师先生开口：“珊瑚是海底的一种植物，颜色瑰丽，枝丫竖起，就像这条鱼的造型一样。不得不说，‘珊瑚鱼’这个名字取得很恰当。”

  “斯科特律师，您真是博学。”约翰赞美道。

  “博学谈不上，玛格丽特小姐小小年纪竟然知道珊瑚，才是真正地令人刮目相看。”

  千算万算，她没有想到，在这消息和知识闭塞的年代，居住在乡村庄园的绅士、太太和淑女们，竟然对珊瑚这种海底植物一无所知。

  幸好，她在最近阅读的那本植物图鉴上看到过珊瑚，能解释为什么她一个才不过十三岁的乡下女孩儿能知道这种海底植物。

  “我是在一本植物图鉴上看到‘珊瑚’的。”

  她看这本书原本只是想了解一下现在香料的发展情况，看看能否充实一下厨房的调料。

  玛丽安探身：“我想起来了，就是今天下午你拿的那本图鉴吧！玛格丽特，那本书能借我看看吗？我也对这个‘珊瑚’很感兴趣。”

  “当然啦，我已经看完了，睡前拿给你。”

  玛格丽特敏感地发觉，旁边律师先生的气场忽然软和了下来。

  丹妮丝夫人和仆人们端着餐盘进来了，说是范妮带来的厨娘艾米丽为大家准备的土豆胡萝卜南瓜汤，用来搭配玛格丽特小姐的炸鱼。众人礼貌地向范妮道了谢，范妮只吃了一口，脸色不自然地放下了勺子。

  范妮眼睛转了一下，问道：“玛格丽特，我从前没有听说过你有这样的厨艺天赋？”

  “这道菜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当我看到图册上那珊瑚的时，就忍不住想，它能不能吃？好不好吃？我不知道哪里能弄来珊瑚，就想用食物模仿一下它的造型，仅此而已。范妮，感谢你的关心。”

  “今天的主厨是南希吗？”

  玛丽安白了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范妮，但是我敢保证，这一定是玛格丽特的点子。如果不信，可以把南希叫来问问！”

  南希太太要是有这种天赋，为什么现在五十多岁了才显露出来？

  “玛丽安，我可没有这意思，你误会我了。”

  “呵。”玛丽安放下了刀叉。

  剑拔弩张。

  一个未成年的乡村姑娘，忽然间拥有了这样的天赋，没有点玄学的东西很难解释。

  玛格丽特见状，轻咳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自己这里：“我觉得很奇怪，自从我从上帝面前走了一遭，我好像、好像变了很多。我的脑海里似乎钻进了许多想法，让我不再混沌。

  昏迷期间，我的耳边萦绕着一个声音。它呼唤着我，指引我在黑暗中看清了光亮的方向，睁开了眼。那声音深沉而有力，温柔而熟悉，就像……”

  “就像父亲？”约翰忽然接道，声音微弱。

  玛格丽特睁大了眼睛：“我觉得是他！”

  “一定是亨利，亲爱的，你的父亲一直对你们放心不下，即使病重昏迷时，他也在不断地念着你们的名字。”达什伍德太太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没有继续说下去。埃莉诺和玛丽安也擦拭着眼角，默默哽咽。

  书中，达什伍德太太和小姐们也是这样，只在私下对约翰和范妮的做法议论和愤怒，期待着他们大发慈悲。也许她们从来没有尝试过主动出击，也许多年来已经习惯了绅士们的庇佑。

  可玛格丽特来自两百年后，她信奉的是让自己成为推手。

  把事情摊开在明面上说，总比稀里糊涂的强！这样也才有一丝争取的机会！

  范妮见约翰和继母、妹妹们都陷入了同样的悲伤，就像一个屏障一般，将她隔离在外，忍不住想打破这样的气氛：“玛格丽特，你前些日子落了水，经历了那一遭，难免会想太多。”

  “不是我想太多！范妮，真的，我不仅听到了他对我的关怀，更多是对诺兰庄园、对哥哥的……约翰，你呢？你也觉得是我想太多了吗？”

  约翰没有说话，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眼中泛起了血丝。

  达什伍德太太哽咽着开口：“你们三姐妹将来的婚事、约翰将来会把诺兰庄园经营得怎样，他都想操心。

  约翰，他虽然在财产上对你不薄，可自从我嫁给了你父亲，你便离开庄园、去伦敦学习，我们一直觉得十分亏欠。每当你父亲要你回来，学习些经营庄园的手段和知识时，你又不肯。他虽为你的学识和名声而自豪，又担忧你将来是否能顺利接手庄园事宜、应对那些佃户。”

  约翰的手抓紧了桌布，手背上血管暴起。

  斯科特律师声音也有些沙哑：“亨利走得太早，牵挂太多。达什伍德先生，若非您之前在病床前对他的承诺，他离开得不会那样安详。”

  他举起了酒杯，高声道：“敬亨利·达什伍德先生！”

  “敬父亲！”约翰终于大声喊道，给自己倒满了整杯的葡萄酒，一饮而尽，脸涨得通红，动容地说道，“是，我向他承诺，要照顾好母亲和妹妹们，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她们过得舒适、富足。”

  酒精刺激了约翰的头脑、更刺激了他难得柔软的心肠，约翰连连喝下了几杯酒，范妮劝也劝不住。

  玛格丽特见状，在心中默默念道：借老达什伍德先生的名头一用，给他的遗孀和女儿们谋求些利益，他总不会怪我吧？

  “我向他许下的承诺绝不会食言！斯科特先生，我在父亲的葬礼上和您说过，我有意把庄园每年的收入都分一部分给妹妹们。”

  “约翰！你喝醉了！我们讨论过完善的安排，每年只要……”

  “达什伍德先生，您确实喝醉了。”斯科特先生打断了范妮的话，“按照亨利·达什伍德先生叔父的遗嘱，诺兰庄园整个都由您继承，您想将每年的收成分给达什伍德小姐们，这在事实上也违反了遗嘱的要求，我万万不能同意您的做法。”

  范妮松了口气：“斯科特先生，您是个明事理的人。约翰喝醉胡言乱语起来了，我们绝不会违反法律！

  她和约翰之前谈过，一分钱也不用给，以后每年渔猎季节送些鱼和野味儿给母女四人，就算是照顾她们了。

  玛格丽特在心中冷哼，对她刻薄吝啬的想法了如指掌。

  但范妮敢在律师这个外人面前那样说吗？

  恐怕不敢，作为庄园主，名声可是一等一的重要。

  玛格丽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身旁的律师此次前来庄园的目的，恐怕不止是探望她这么简单？

  这时，斯科特律师的声音如洪钟：“亨利·达什伍德的叔父赠与小姐们一人一千英镑的财产，而他自己却对女儿们的婚事却无能为力、很是亏欠。

  约翰·达什伍德先生，您曾在写给我的信中提议，再给小姐们每人一千英镑，就算弥补您父亲的遗憾，我认为这十分妥帖。”

  tbc

  作者有话要说：约翰：？？？我就口嗨一下立个人设，律师怎么还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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