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调(二)后遗症
作者:习习成羽      更新:2022-05-05 14:39      字数:2868
  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碧空如洗。

  柳絮顺着花园的石板路缓缓踱步。

  花园里的花草树木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乘着徐徐的清风拂面而来。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间隙,在柳絮的身上洒下一片斑驳,兴许是在病房里吹空调吹得太久了,阳光照在身上,竟感觉暖融融的。

  她找了个长椅坐下,抬头望了半晌的天空,直到一只蝴蝶从头顶飞过,牵动着她的视线。眼看着那只蝴蝶从一朵花,飞落到远处的一朵花上,就在蝴蝶停落之处,一个男人进入了她的视线。

  二人目光相视几秒,柳絮便移开了视线。

  余光里,男人弯着上身,双臂臂肘自然地搭在膝盖上,支撑着前倾的上半身,他微微歪着头,视线始终停留在柳絮的身上。

  他穿了一件白色宽松的麻料衬衫,两臂袖腕处随意地挽了几层,露出白皙的手臂。

  炎炎夏日里,他却戴了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可还是能看到他那双幽暗润泽的黑眸,温润如玉的肌肤上,高挺的鼻梁,微抿的红唇,精致的五官,让人不可否认,这是一种俊朗帅气的面孔。

  这种注视让柳絮很不自在。

  熟人?老同学?还是工作上认识的客户?如果是认识的人,对方应该会跟自己打招呼的!可不认识,这样盯着自己…….

  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她该不会是遇上色狼了吧?

  柳絮环顾四周,花园里除了她和那个男人外,不见其他人影。

  她犹豫着要不要赶紧离开,可万一误会了对方,自己像遇到鸡瘟一样躲着人家,会不会太显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远处的男人从柳絮那双黑白分明的眸中,察觉到了那份局促不安的情绪,猜到了她的心思,虽然来之前,已经预想到了,不免还是感到有些失落。

  把他忘了也就算了,竟还把他看成色狼!

  男人低下头长叹了一口气,一只手搓了搓额头,再次抬头看向柳絮时,眼中带着一丝无奈,他很想走过去,重新认识她,跟她说上一句:“我叫郝俊!”。

  可现在不是他谈情说爱的时候,卧底任务没完成,他每天就走在生死线上,怎么忍心将她牵扯进来,他的身份一旦暴露,没命是分分钟钟的事儿,爱情对他来说,现在是奢侈的。

  ……

  柳絮的手机很会挑时间地响了。

  看了一眼来电显,是童彤打来的,柳絮接起电话,赶紧起身离去。

  从花园里出来,没走几步,就听从住院处的大门那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柳絮循声望去,几米之外,一个衣着时尚靓丽的年轻女子正朝她挥手,笑容灿烂无比,满满的活力。

  这又甜又脆的嗓音,不是童彤,还能是谁?

  记忆中,童彤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最惹人注意,卷翘浓密的睫毛下,黑白分明的眸子,如同星星一般闪着光,那双好看的杏眼,微微一笑,如同夏日牡丹,艳丽迷人。

  柳絮仔细打量着童彤的脸,这张面孔她看了十几载了,可现在无论怎么瞧,眼前的面孔都无法与记忆中的面孔重叠。

  “干嘛这么看我!”,童彤走到柳絮身旁,疑惑地从包里拿出化妆镜照了照,“我今天的妆,有问题?”

  柳絮收起心中的惆怅,转而对着童彤莞尔一笑:“还不是你长得太美了,每次都要被惊艳到!”

  童彤咯挽紧了柳絮的胳膊,亲昵地把头搭在她的肩膀上,“会说话,就多说点!”。

  “你怎么突然来了?不是说今天有约会吗?”,童彤昨天才来过,没想到今天又跑来看她。

  “阿姨今天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在医院,这不,我就放了男友鸽子,来陪你。”。

  肯弃色重义地来陪她,倒是让柳絮有些意外和小感动。

  她想起刚才那个程警官提过的事情,于是便问道:“童彤,我有跳过槽,换过工作吗?”。

  “你不是一直都在当记者吗?......之前,没听说你说过跳槽的事情,怎么了?”,童彤回答得没有一分迟疑,语气十分肯定。

  “没什么,毕竟最近好多事我都不记得了,就是想起来问问你。”

  ......

  她和童彤是一静一动,性格开朗活泼,喜欢交友,当然主要是异性。她虽然是个富二代,但不娇气,也不高傲,很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做什么事情,都只是三分钟热度。

  有童彤在,柳絮根本不会感觉闷,童彤话匣子一开,就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从上几段恋情讲到最近的新欢,填补了柳絮记忆中关于童彤各段恋情的一些空白。

  正在柳絮听得头昏脑涨,顿感疲惫之际,童彤男友得电话简直如同及时雨般,打了过来,柳絮借机赶紧把她打发走了,还她一个清净、没有吐沫星子的世界。

  送走了童彤,她躺在床上,又开始琢磨起工作的事,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放弃记者的工作,跑去韩云集团的人事部门?

  她还记得,刚进去当一名实习记者时,被分到了一个歇斯底里的女领导下面,几个实习生统一称她为女魔头,在那个更年期的女魔头下,她忍气吞声地熬过了多少日日夜夜,咽下了多少的泪水,加了多少的班,挨了多少的骂,受了她多少的白眼,好不容易转正了,怎么会说不干就不干了呢!

  犯错误,被女魔头给开了?

  压力太大,忍受不了,甩手不干了?

  可童彤和父母对她跳槽的事,完全不知情,自己换工作都没跟他们说过,这也太不正常了。柳絮想着出院后,要好好打听下才行。

  她关掉了冷气,打开窗户,微风轻拂着白色窗帘,忽上忽下,淡淡的花草清香飘然而入,窗外,知了嘶声力竭地鸣叫着,树上的鸟儿也凑热闹,唧唧喳喳地在那儿叫个不停,虽然吵了些,可这种感觉很舒服,不免让人泛起瞌睡。

  柳絮回到床上,躺了下来,只觉眼皮越来越沉,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熟睡中,她眉头紧锁,双手紧紧地抓着床单,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嘴里嘟囔着什么,含糊不清。

  她梦见自己坐在一辆飞奔疾驰的车上,一个男人拿着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还来不及害怕,在下一秒的画面里,伴随着几声巨响,便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撞向了车子的四面八方。

  无意识下,神经带动手脚本能地挣扎,柳絮一个机灵,从梦中惊醒,腾地坐了起来,醒来时,发现自己从头到脚都被汗水打湿了。

  柳絮撑起身来,抬起双手搓了搓脸,感到嗓子很干,便伸手从病床边上的桌子拿起一杯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她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然后站在浴室里的镜子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端详许久,她纤细的手指划过镜子里的那双眼睛、鼻梁,还有双唇,明明是自己,可每每看去,却是这般陌生。

  她露出一抹苦笑,连自己的脸都认不出来,多讽刺。

  她可以辨识出五官的形状,辨识出各种表情,但是却无法将那五官组合成一幅人脸储存在大脑的记忆里,就好像一个照相机,它可以对焦,但是成像的功能受损,就无法拍出照片来。

  记忆中,所有亲人朋友的脸庞,因为记忆得不到加深,也都在变得模糊,大家的面孔如同被一团团虚无缥缈的云雾笼罩一般,朦胧不清。

  不管怎样,她都无法像以前一样正常生活了。虽然现实是残酷的,生活也从来不会同情谁,可是在坚强的人面前,她们总是会网开一面。

  不就是失忆,脸盲嘛,有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