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大成看出闺女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

  晚上下差回家，吃了晚饭，他特意多留了一会儿，陪着闺女说说话。

  “妞妞，白日在营地里，谁说话难听了，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啊，爹，我就是跟邹桓哥哥到处走走，没碰到什么事。”

  怡安自己没想明白，也没打算和爹爹说，几句话遮掩了过去。

  简大成见此也没再问，同老太太说了几句闲话，就回北院去了。

  当晚，所有人都睡了，怡安又进了空间。

  一百多平的小空间，世外桃源一般，安宁静谧，又生机勃勃。

  她坐在泉水旁边发呆，金子钻进她怀里，轻轻蹭着她的胳膊。

  这个懒猫，不喜欢寒冷，几乎是一入冬就赖在这里不出去了。

  除非怡安带着它，否则宁愿在这里每天睡大觉，啃果子。

  怡安撸了两把金色的毛孩子，总算心情好了一些。

  “金子，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总怕给自家惹麻烦，一直不敢把玉米和土豆传出去。但白天时候，眼见大营那边的伙食，心里真是不好受啊。”

  她举起金子，摇晃两下，脑门顶了金子的脑门，长长叹气。

  “那可是保家卫国的戍边军啊，对上蛮人就要生死搏杀。蛮人常年吃牛羊肉，喝牛羊奶，但咱们的保护神，居然吃菜粥，白菜萝卜加一点儿高粱米，连点儿油花都没有！太可怜了！”

  金子舔了舔爪子，不明白菜粥有多难吃，但肯定没有油炸小鱼干好吃就是了。

  怡安随手拿了一些鱼干，逗弄金子，小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

  要想活得好，必须自私一点，这没错。

  但大是大非面前，自私就显得那么不堪。

  戍边军保护的是包括简家在内的所有边塞百姓，保护家园不受侵袭，保护人人不受蛮人屠刀。

  但她这个被保护者，却藏着高产粮食，眼睁睁看着戍边军吃菜粥...

  冬天一日有一日过去，眼见已经冬月了，外边冷的呵口气都能立刻结成冰渣子。

  城北大院的生意也差了一些，倒不是卖的东西少了，而是来往的人少了。

  往常总愿意来走动闲话的妇人们，跑来喝酒吹牛的男人们，几乎都冻得在家出不来屋子了。

  各个铺子里，也是难得清闲，雪娘和古嫂子几个偶尔凑在一起做个针线。

  冯老太太若是在院子里，就会把她们请进耳房，坐在火热的大炕上，分外舒坦，有事也可以立刻回铺子。

  古嫂子手艺好，理所当然成了所有人的半个师傅。

  老太太眯着眼睛，拿了一条腰带，一点点往上缝黄豆大的珍珠。

  古嫂子要帮忙，她却不同意。

  “这是给妞妞的，我闲着无事，亲手给她缝一条腰带，哄哄她高兴。”

  古嫂子随口问道，“姑娘好久没来了，是家里活计忙？”

  老太太皱了眉头，眼里多了几抹担忧，应道。

  “这孩子身体不好，许是天气太冷了，这几天懒懒的，别说这里，就是屋子都不出了。”

  “这天气确实冷，不出门也好。听说昨天巡城营那边，又抬出去七八个冻死的。”

  “是啊，往年冬日还好，今年这般，没有落脚的地方，可不就冻死了。”

  “老天爷这几年也不知道怎么了，不是发水就是干旱，好不容熬到冬天，又冷死人。”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闲话，到了中午就散去了。

  喜鹊进来，问着老太太，“老太太，中午想吃点什么？给您下碗面条？”

  老太太惦记孙女，就道，“不吃了，左右这里也没什么大事，我先回家了。”

  喜鹊赶紧出去张罗马车，很快老太太就走了，路上绕了一下，去城里最有名的点心铺子买了七八种点头，这才回家。

  果然，到家之后，就见孙女又坐在窗前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妞妞啊，奶奶饿了，陪奶奶吃饭吧。不爱吃饭也成，奶奶买点心了。”

  老太太笑呵呵哄着孙女，怡安回过神，见天色还早，猜到老太太是特意回来陪她。

  于是，她赶紧打点起精神，笑着陪老太太吃饭，还做了一会儿针线。

  这般，好不容易耗到晚上，简大成刚回到北院，就见老娘迎了出来，眼圈儿都红了。

  “大成啊，你快想想办法吧，我看着妞妞不对劲啊。这才几日啊，这丫头都瘦了一圈儿了。再这么下去，我怕她生病啊。”

  简大成也早就发现了，今日刚刚找到闺女消沉的原因，这会儿听得老娘问起，就拉了老娘进门。

  “娘，妞妞是心里有事，想不通就吃不下饭，不是生病了。”

  “到底是什么事啊，需要银子吗，我那里有，赶紧都拿去！”老太太拉了儿子的手，哭得眼泪哗哗。

  “可不能让妞妞这么下去了，好好的孩子，哪里来的心事呢。急死我了，今日买了她爱吃的点心，她都没动一口。”

  简大成想了想，就道，“娘，咱们家里的玉米和土豆，你也知道吧。若是献给戍边军，戍边军开荒种下去，以后就不用饿肚子了。但这东西涉及的东西太多了，一个不好，咱们家就容易惹来大祸。

  “妞妞原本是想再压几年，等我考了功名，有了自保之力，再献出去，但前几日她在营地见到兵卒们吃饭，伙食实在太差，心里就不好受了。”

  冯老太恍然大悟，一个劲儿点头。

  “有可能，这丫头心肠太软，又善良。别的不说，就咱们家里，所有人都算在内，哪个不是她照料周全。”

  简大成也是叹气，“都怪我没能耐，让她一个孩子要为家里这般操心费力。”

  “别这么说，大成，咱们家有如今模样，都是你的功劳。”

  冯老太赶紧劝儿子，又道，“你去跟妞妞说，她怎么高兴就怎么做，不用害怕给家里遭祸。咱们家里就是逃荒的流民出身，大不了再去讨饭就是了。放心，娘一定不会饿到你们！”

  简大成听得忍不住笑了，自家老太太真是越来越霸气了，讨饭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好，娘，你别担心，我和妞妞商量一下，保管妞妞很快就好起来。”

  “成，我不管你怎么商量，明早我就给我孙女包蒜苗猪肉的小馄饨，我要看见我孙女吃两碗！”

  “好，你孙女不吃，我替她吃。”

  “不成，我孙女不吃，谁也不能吃。”

  母子俩玩笑几句，都没了心事，各自去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