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东点头哈腰谢过了牢头，送上一盒子酒菜，才一步步下了台阶。

  借着墙壁上昏黄的火把光亮，找到了最里边的牢房。

  小雪披散着，哭得眼睛红肿，躺在烂草堆上，一动不动。

  突然听见动静，扭头看去，见得哥哥，她好像看了救星，努力往门口爬。

  “呜呜，大哥，救命啊，大哥救我！”

  大东心疼的都要疯了，“你的腿怎么了，谁给你上刑了？”

  小雪好不容易爬到栅栏边，一把扯了大东的衣角，就嚎哭起来。

  “大哥，是邹桓打的我！他把我从墙头扯下来，扔到了石磨上，我的腿断了，疼死我了，呜呜，疼死我了！”

  她一边哭一边咳嗽，又摸向肋下，越发发疯咒骂。

  “他还踢我，我的肋骨也疼，一定也折了，大哥替我杀了他，替我报仇！”

  她若是只说疼，大东还会继续心疼，但她开口闭口打杀了邹桓，让大东就慢慢心冷了。

  都这样的时候了，她绝口不提自己的错，还口口声声要报仇！

  大东忍着脾气，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先说明白，这一段时日你跑哪里去了，怎么昨晚会带人去大院偷东西？”

  小雪微不可见的哆嗦了一下，含糊应着。

  “我在外边寻了个地方借宿，做工养活自己。至于昨晚…我没偷东西，是那些人误会了，往我头上泼脏水。”

  说着话，她又哭了起来，“大哥救我，我害怕，我要回家！”

  大东是彻底冷了心肠，他直接扯回了自己的衣角。

  “你不说真话，我就没法救你。家里本来就没银子，你只能等判决，在这里蹲几年了！”

  “不要！”小雪恐怖尖叫，昨晚不知道多少虫子和老鼠在她身上爬过，腿疼的她想死，若是不看大夫，她以后一定会变成瘸子！

  “大哥，我说，我说！呜呜，我在外边找了个婆家，姓白。白三哥对我特别好，风度翩翩，满腹才学。他是个童生，游学到了咱们这里，但他的盘缠被偷了，回不去家了。

  我和他定了终身，他要带我回老家去成亲。但我们没有盘缠，我就想着到大院去拿一些。又怕你不给，就晚上偷偷过去…”

  大东听得脑子嗡嗡响，眼前直冒金星。

  他的妹妹不只是偷东西这么简单，居然给自己找了个婆家！

  “你才十二岁，找什么婆家？男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知道对方什么底细吗？谁家好男儿要利用女子去偷盗！你脑子进水了吗，什么鬼话都信。”

  小雪听得这话，一激动居然坐了起来，极力维护她的男人。

  “大哥，你不能这么说白三哥，他是好人。若不是丢了盘缠，滞留在城里，我根本遇不到他。我们是命定的缘分！

  白三哥不嫌弃我年纪小，他说我们可以先成亲，过几年再要孩子。他也怕生太早，伤了我的身体…”

  大东喉头一甜，差点儿吐了血，他哆嗦着手指，扯了妹妹的衣领，“你们…你们睡到一起了？”

  小雪有些害怕，但还是挺起胸膛，梗着脖子说道，“对，我离开家之后，我们一直住在一起！”

  大东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小雪这下可真是慌了，“大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你有事了，谁救我出去。”

  大东真是想立刻就死去，但就是死了，他也没脸面对九泉下的父亲啊。

  “你这个蠢货，不要脸的东西！”

  他狠狠甩了妹妹一巴掌，恨不得让她死在牢里算了。

  出去又能怎么样？怎么嫁人，怎么活？

  老娘若是知道了，怕是立刻就要气死过去。

  小雪没有后悔，但也知道害怕了。

  “哥，救我，呜呜，白三哥马上就考秀才了，以后我做了秀才娘子，一定好好孝敬你和娘。到时候，你再也不用向简家那个泥腿子低头…”

  大东根本不想再听下去了，之前，他说过多少道理，可惜根本不管用，否则妹妹也不会进来这里。

  他站起就要离开，又被小雪扯了裤脚。

  “哥，你一定要救我出去，还有白三哥，他要考秀才呢，不能耽搁。你去简家帮我求情，去给简家磕头！他们就会装好人，一定会放过我的。

  再说我们也没偷成啊，东西不是都留下了吗？呜呜，大哥，救我和白三哥，我们要成亲，我要做秀才娘子！”

  不等大东说话，一边走来喊人的牢头听不下去了。

  “你这丫头，是鬼迷心窍了吧？还要做什么秀才娘子，别做梦了！昨晚就审过那两个小贼了，她们就是下边县城的小地痞，跑这里来打食儿，碰巧遇到你这么个蠢货。

  人家早就打算借着你发财，你呢，跟人家睡了大半个月，还真以为自己能当上秀才娘子呢，真跟小地痞回去，玩你一年，就把你卖去窑子了！”

  大东听得脚下发软，气得心脏都要跳出来。

  小雪也是脸色煞白，扯着嗓子尖叫，“不可能，不可能！白三哥那么有学问，他怎么是地痞！”

  牢头却不听她的，扭头就走。

  大东强打精神跟了上去，寻个没人的地方，他拿出了所有的银子铜钱，足有十几两，总算把古嫂子她们的簪子和手镯赎了回来。

  牢头看他胸前都是血色，难得可怜他，多提醒了一句。

  “兄弟，你妹妹这案子，是被人家当场捉住的，但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若是说动苦主那边不要抓着不放，再打点一下，把罪责推倒那两个小地痞身上，你妹子就能摘出去。”

  大东听得赶紧道谢，“多谢大哥提点，家门不幸，让您笑话了。”

  牢头摆摆手，“谁家没点糟心事呢！”

  大东千恩万谢出了府衙侧门，还在琢磨要怎么做的时候，他的糟心事却远远没有结束。

  隋大娘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已经找到了府衙门前。

  一边陪着的是翠花娘，满脸的不情愿和怨怪。

  一见大东出来，隋大娘就挣扎着要上前，差点儿从马车掉下去。

  “大东，你妹妹呢，呜呜，你怎么没带她出来！你妹妹看那么乖，都是误会，是不是？他们说的都是假话，是不是？”

  大东赶紧扶了老娘，心里真是无比的绝望。

  “娘，咱们回家再说。”

  但隋大娘却不干啊，还在嚷着，“你妹妹呢，快带她一起回家！”

  大东额角青筋暴跳，实在忍耐不住，大吼一声。

  “别闹了，回家！”

  隋大娘被吼的一愣，不等说话，翠花娘却开了口。

  “大东，你这胸前怎么有血？你吐血了！这可不成，我们翠花可不能找个病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