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平日里和那些书生们相处, 觉得和哪个处得来，哪个人品性格好？”

  叶姨娘拉着自己的儿子就问道。

  谢来道，“我觉得都还不错。本就是母亲选来的人, 总不至于差了。不过这其中, 我觉得白兄最合得来。”

  “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秀才？”

  谢来道, “是啊, 我今日与他聊了许多，觉得白兄心性十分了得。是个可造之材。”

  叶姨娘想了想着白秀才。

  她平日里在账房工作, 和这些秀才们不怎么接触。倒是偶然见过几次。似乎是个还算周正的人。

  “此人家里如何？”

  “白兄说的不多, 不过大概是有些矛盾。这些是私人事情, 我也不好多问。姨娘, 你问这些做什么？孩儿交友方面的事情您就别担心了。孩儿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谢来这人交朋友有点儿洁癖，合不来的人, 他就不愿意与人相处。

  不愿意与对方虚与委蛇。

  听到这话, 叶姨娘神秘的笑道，“你可知道，你母亲答应你姐姐什么了？”

  谢来道, “难不成是开店子？”

  “比这还大的事情。”叶姨娘抿着嘴笑。

  谢来道，“不出嫁？”

  “哎呀，是招赘, 让你姐姐招赘呢。”叶姨娘说着，脸都因为高兴而红了几分。

  可谢来并不是很惊讶，因为他觉得这是母亲做的出来的事情。

  母亲并不是封建大家长，反而是很开明的人物。

  谢来觉得这可能也和母亲自己经历有关。她自己吃过的苦头就不愿意让孩子们吃。

  这大概也是每一位母亲不可避免的想法。

  等等……谢来突然一愣, 意识到了什么, 他问道, “姨娘, 你的意思是，姐姐们的赘婿人选，就在那些读书人里面？”

  “是啊，你母亲说了，当初请他们过来，主要就是存着这些心思。”

  谢来不知道说啥了。合着之前他都是在自作多情呢。

  亏他还今天还想着，不辜负母亲的期望，把这些人培养成自己以后的得力之人。毕竟就算他以后当官了，身边也是得一些能够信任的人做事。

  谢来不担心他们学识低。因为有些事情和学识无关，和人品性格有关。

  谁知道竟然是给姐姐选夫婿啊。

  “姐姐是什么想法，他们也未曾见过，就这样选夫婿，是不是太草率了。而且姨娘，我得说一句实话，愿意做赘婿的只怕不多。”

  甚至可能一个没有。

  谢来觉得当初他母亲选谭玉，估摸着也是实在是没有可选的。

  叶姨娘闻言，之前的兴奋也降温了，“谁说不是呢，我又想给你姐姐配一个优秀的人，又想她不受委屈。实在难两全。左思右想，还是招赘更好。至少这么一大家子人看着，你姐姐不会被人欺负。我们再选一个本性好的，也就知足了。”

  谢来听着，心里不免有些郁闷。

  虽然知道嫁娶制度一直到很久以后，依然是主流。但是想到，别人娶妻可以挑美丽优秀的女子，女子想招赘，却只能挑一些不那么好的男子，就觉得很郁闷。

  在他的心里，温柔美丽的桃花姐，值得更优秀的男子。

  “来儿，你说那白秀才会愿意入赘吗？”

  叶姨娘突然问道。

  谢来：“……”他能咋说。他和白兄谈理想谈追求呢。人家目前估摸着都没考虑成亲的事情了，

  入赘似乎更不可能。

  谢来哪怕觉得不公平，也得承认现实不是？

  叶姨娘道，“你杏花姐倒是出了个不伦不类的主意。让你把人邀家里来玩。她们再偷偷的看。让桃花好歹和人见个面。”

  谢来一听，这倒是可以安排上。

  好歹先见面。

  谢来虽然不大看好，但是毕竟是桃花姐的幸福，他还是要支持的。

  只不过特意叫来吃饭，总显得刻意了。

  这些学子们也都忙，平日里又要自己上课，又要去给孩子们上课。到时候急匆匆的吃个饭也太匆忙了。

  “平安马上要满月了，到时候母亲肯定要大办。届时我就其他们单独坐一桌。吃吃酒席聊聊人生。姐姐们届时出来也方便，也好互相看看。总要看对眼才行。”

  叶姨娘觉得有道理。这样一来，就算没看上，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等谢来吃完之后，叶姨娘赶紧打发走了儿子，然后把闺女叫来了，“定在牛哥儿满月那日，到时候时间足够，你们也好看仔细点。”

  桃花脸红起来，万分不好意思。

  杏花道，“这机会倒是好，届时可以多看看。”

  桃花道，“看也看不出什么来。”

  杏花道：“那也要看看脸。当初若不是母亲看脸，来弟也不会长的那样好看。”

  叶姨娘不服气道，“来儿好看全都是因为我，可不是因为你们老爷。当初夫人就是看我长得好，才把我买来的。”

  杏花抱着她的胳膊，“姨娘自然是大美人了。”

  “……去你的，没大没小。”

  ……

  可能是因为知道了母亲和姨娘的打算，谢来也开始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观察村里的秀才们。甚至还去找林夫子询问这些人如何。

  林夫子倒是对这些学生们很关注，一一点评。

  他觉得有些人念书还可以，有些人念书是真不行。

  比如周云此人，是老实憨厚，可是脑子是真迟钝。

  当初也是因为他父亲是秀才，寡母将他带大之后一心培养，才算是考了个秀才。可也止步于此了。

  这脑子不是他能教好的。

  林夫子叹气，“还是我太高了，一教学生就教了你。后来又是杏花桃花。杏花念书也是不错，只可惜是女子。我后面拿旁人与她比，想着还不如杏花，就觉得不够聪明。”

  谢来：……杏花姐听到这话不知道是该郁闷还是该高兴。

  “倒是庭生，我心中是觉得他有把握的。好生打磨几年，机会还是有的。实在不行，再三年。三十岁之前中举是可以的。”

  对于举人来说，三十岁还很年轻。

  谢来也跟着点头，觉得白庭生确实机会大。

  等等……他是来打探未来姐夫情况的，可不是关心他们学业的。

  谢来道，“你觉得，哪些人是绝对考不上的？”

  林夫子道，“我只和你说，你可不要说出去了，我怕伤了他们的心。”

  林夫子心软，对学生的内心世界是十分照顾的。

  他说了几个名字。

  比如刚刚说起的周云。脑子不行。

  还有一个是死读书，不会思考。

  还有一个家中太困难，整日里为生计忧心忡忡。无心学业。

  谢来听着，心里一抖一抖的。

  想着美丽的桃花姐，谢来觉得自己不免也庸俗起来了。

  想要给桃花姐找好条件的。

  谢来又近距离去观察过，要因为母亲谢夫人的颜控属性，所以这些人不说长相俊美，但是至少五官是周正的。

  这也是找秀才的好处。因为一般念书的人长相都是要过得去的。

  古人对当官的人的脸面也很重视。

  但是仅此而已。

  谢来与他们接触，说上几句，就能观察出许多不如意之处。

  比如周云，言语之中都是娘说什呢，娘让他做什么，娘说了不让……在古代，这应该叫做娘宝男。这绝对是不会入赘一类型的。

  又有家中生活艰难，全家供他一个念书的李成才。就等着他光宗耀祖……不可能入赘。

  还有一心只想读书，无心家事的。

  谢来捂脸。

  幸好他不用成家。找个合心意的，可真难。

  很快就到了平安满月这日。谢府长孙自然是要大办。特别是孩子爹不在家，谢夫人就不愿意委屈了孙子，要让大家都跟着一起热闹热闹。

  请了村里许多人来吃饭，秀才们在学堂里教书，自然也来了。且还受到了谢来的重视，给他们单独在院子里开了一桌，让谢来他们这些读书人把酒言欢。

  谢来如今有自己的小院子了。并不和姨娘住一起了，但是为了方便来往，住的很近。

  谢来在前面招待了族里一些年老的长辈，以及一些冲着他来的地主，商户之后，这才以不胜酒力，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实际上也未曾喝酒。都是兑的水。

  进了院子就看到大家都未曾动筷子，而是在等他。

  谢来笑着走了过来，“各位，为何不动筷子，不是让你们先吃吗？”

  谢举人单独摆了席，咱们若是先动了筷子，岂不是不懂礼数？”

  谢来道，“这是喜宴，不必那样客气，来来来，都别客气。”

  此时，谢来的屋子里，杏花和桃花正在窗户缝里看着。

  位置选的好，倒是看的清楚。

  只是很不好意思。桃花红了脸，觉得太不合规矩了。

  杏花就上去看，看完之后道，“我怎么看不出来什么，还是听他们讲话。”

  外面已经开始说起了话，

  谁也不愿意谢来这个解元面前卖弄学问，所以并未谈起什么诗词歌赋。而是讨论这次乡试考试的题目。说起自己的破题思路，请谢来帮忙指点。

  解元指点学问，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谢来耐着性子，一一点评。

  众人听着激动万分。

  杏花也在里面听着。

  原来考试考的是这些题目啊，原来要这样解题？

  可惜夫子如今不教她了。

  又想起如今在给姐姐相人，只觉得一个都看不入眼。

  之前说要挑入赘的，不讲究许多条件，真到了挑的时候，杏花自己都觉得不合适，更何况是给自己姐姐挑。

  心里顿时憋闷起来。

  倒是桃花自己仔细听了，也觉得不合适。心里不免也茫然起来。

  真要为了自由，选一个自己都觉得不合适的人吗？

  吃完之后，大家散席，上了茶点。谢来也不说学问了，倒是问起了大家的志向来。有志向的男人有魅力嘛。

  “自然是高中，日后还报谢府的恩德。”

  “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用所学养活自己。”

  “……”

  谢来拱手，“在下恭祝各位达成所愿。”

  好了，了解的差不多了，各自散席。

  众人吃饱喝足，还得了解元的指点，各个都心满意足的离去。

  谢来擦擦额头，想捂脸，却见白庭生没走。

  “白兄？”

  白庭生道，“我刚才听了他们的志向，心有所感。他们如今所想，何尝不是我之前所想。让人心下感慨，说是志向，不如说是为了逃避。因为只有这样的志向，才能让我们越过越舒坦。便也不想其他。”

  他感慨，“自你那日和我说了那些话之后，我就豁然开朗。今日更是如同拨开云雾，如今倒是想通了几分了。之前浑浑度日，何尝不是有逃避之意。如今若问我有何志向，旁的无法想，唯有尽我所能，做力所能及之事。我或许无缘官场，无法为生民谋福祉。但是我若是能选教出几名好学生来，何尝不是好事？”

  他问谢来，“贤弟以为如何？”

  谢来觉得，白兄比他踏实。

  也许是因为，白庭生比他行走在外的时间更多，经受的挫折更多，所以看的更现实。也更容易脚踏实地。

  这样的人看似没有大志向，但是一不小心就容易完成大志向。

  谢来如今也知道，为何自己会欣赏白庭生。是因为他身上有些特质是自己所欠缺的。

  自己一来就投身谢家，最大的困难就是谭家，这还是母亲给他出的难题罢了。还自带金手指。

  一不小心，就容易太过理想。

  谢来笑道，“我曾听人说，一大步难以迈到尽头，不如分成数步走出去。最终也能完成那一大步。白兄如此，何尝不是走向大志向的第一步。我今日也受教了。”

  白庭生笑着站起来，“借贤弟吉言了。”

  待白庭生走了。

  谢来才想起来屋里的姐姐们。

  进屋里找她们问话。

  却见两人都在思索。

  “姐姐，如何？”

  杏花叹气，指指桃花。

  桃花道，“来弟，你说，我若是暂时不急着成亲，母亲会同意吗？”

  谢来：“……都没看上？”

  桃花道，“不是，只是想再等等。”

  谢来道，“等就等，母亲应该不会说什么的。待会儿咱们去和母亲试探一下语气。”

  桃花点头。

  等两人走了，谢来才反应过来。刚刚他说是不是都没看上。桃花姐说不是。

  所以，这是看上了还是没看上，看上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