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珏的飞机起飞后,宋折意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

  唇角的笑容抑制不住。

  回家这个词，给了她极大的满足感，整颗心都像是被泡在蜜罐中。

  在床上赖到九点,宋折意起床，洗漱完毕，将陆珏昨晚就做好的食物放进微波炉加热后,在洒满了清晨明亮的阳光下边吃早餐，边给宫蕴打了电话。

  最近一段时间宫蕴在h市的新店已经开业了,生意非常好。同时和那个追求她的叔叔之间的关系,也有了进展。

  宫蕴发了照片给宋折意看。

  看得出来是个很儒雅可靠的男人。

  老房子已经装修好了，宫蕴说等再透透气,就会搬回北城。

  宋折意始终微笑地听着,宋与泽去世这么多年了，宫蕴也终于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她打心底替宫蕴开心。

  结束这通电话，宋折意开始收拾行李。

  明天晚上的飞机飞甘城，电视台那边说最多在那边待三天，宋折意没用行李箱,只提了一个浅棕色的小皮箱,装上了防晒用品以及换洗的衣物。

  收拾好，她换了身衣服，就坐着公交车慢悠悠地去城北梨花胡同看宫老先生了。

  宫老先生这段时间很忙，一直在工作房里做瓷器。

  宋折意到的时候，四合院里还有两个客户,宫老先生原本板着脸在听对方的需求，见到宋折意来,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皱纹都舒展开了。

  二话不说就十分任性地要挥手赶人走。

  亏得宋折意拦住了,他才听完了客户的需求。

  那两个客户临走前，都对宋折意感激一笑。

  宋折意也笑着冲他们点点头。

  待人走后，宫老先生立刻关门闭户：“意意，你过来怎么不给外公说一声啊。”

  “不是不想打扰你吗，如果知道我来，你又要提前忙活好久了。”

  宋折意勾着宫老先生的手臂，笑吟吟地说。

  七月上午的日光还不算毒辣，有种暖洋洋的味道。

  爷孙两坐在院中边喝茶边说话。

  “那小子怎么没来。”

  说起陆珏，宫老先生又变了脸，“哼，一点都不懂事。”

  宋折意无奈地笑了。

  这两个月，她和陆珏来过两三次，但每次宫老先生看人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陆珏坐了没多久，就开始赶人。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人家过来干嘛，让你赶吗？”

  宋折意揶揄老爷子的话，也软声软气的。

  宫老爷子轻哼了声，傲娇地说：“我赶他是一回事，但他来不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再说他不来，谁接送你。既然在一起了，别的不说，当个司机总行吧。”

  宋折意望着宫老先生，笑着轻声叹气，似乎要让她外公彻底接纳陆珏还需要些时间。

  她为陆珏解释：“外公，这次不是他不来，是他去伦敦处理公司事去了。”

  听宋折意这么说，老爷子面色稍霁，但嘴里还是在挑刺，“上次那小子不是给我说，要把公司业务转回国内吗，怎么还没搞好。”

  宋折意简直拿宫老爷子没办法。

  他们是上辈子有仇吧。

  宋折意：“又不是搬家，哪有那么快啊。”

  陪了老爷子一下午，宋折意又温习了下做瓷器的一些技巧。

  看在泥胚在手中一点点成形，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边弄着，还边给老爷子聊电视台合作的见闻。

  宫老先生很感兴趣，觉得这档节目很有意义，让还宋折意播出的时候通知他。

  黄昏时，宋折意离开梨花胡同前，宫老爷子叫住她。

  “怎么了外公。”

  宫老爷子背着手，问她：“意意，那臭小子对你好吗？”

  宋折意重重点头，杏眼里流露出了细碎的笑意，“好。”

  “好，好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宫老爷子看得出来宋折意是发自真心说的，有点惆怅，又有点欣慰。微点了下头后，朝着宋折意挥挥手，就背过了身，“走吧，回去吧。”

  宋折意看着宫老先生略有佝偻的背影，忽然有些鼻酸。

  “外公。”

  宫老先生脚步一顿，但没回头。

  宋折意说：“等陆珏回来，我们一起再来看您。”

  “哼，谁稀罕那小子，你来看看我就行了。”

  宫老先生依然嘴硬地说。

  天边夕阳正好，橙色霞光洒满人间，宋折意望着老人家越走越远的背影，微微笑了起来。

  回程的路上，宋折意收到了老王的群发消息，说明天师门聚餐，问他带的几个研究生有时间没有。

  又是猝不及防的通知，符合老王一贯的“雷厉风行”的作风。

  群里除了宋折意外的三个研一生也都是北城人，假模假样地哀嚎了一阵后，都欣然答应了。

  原本老王定在明天晚上，听宋折意说晚上要飞甘城，又贴心地改到了中午。

  群里又是一阵嬉笑逗趣。

  小微微：【老王偏心】

  小盈盈：【对，好偏心哦，打滚撒泼不起来】

  还有被强制统一昵称的小风风：【这么久了，你们还没接受这个现实吗。】

  老王也回得义正言辞：【你们如果也能像宋折意那么让我省心，论文保质保量完成，课题报告也做得非常出色，你们说什么我就答应什么】

  老王：【宋折意最近不仅在帮电视台拍摄，在我布置的作业基础上，还多写了一篇论文准备发表，我看了写得很不错，你就说说你们谁能做到】

  小微微：【告辞】

  小盈盈：【告辞】

  小风风：【告辞】

  宋折意笑看着聊天记录时，手机又震动了下。

  是郭盈盈私聊她了。

  小盈盈：【意意！！】

  小盈盈：【你不是在谈恋爱吗，为什么还能这么强！！难道帅哥不如学习好玩吗！！】

  郭盈盈说话一如既往的狂野，宋折意现在多少也免疫了，她慢吞吞地回。

  zy:【谈恋爱也不耽误学习和工作啊】

  小盈盈：【抱拳jpg】

  小盈盈：【如果我是你，肯定躺在美男怀抱里不愿起来了，从此君王不早朝都是有依据可寻的】

  zy：【所以，这是不是就说明你就不适合谈恋爱啊】

  郭盈盈发了个噘嘴表情过来。

  小盈盈：【谈恋爱没意思】

  宋折意笑着回她：【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

  小盈盈：【看别人谈恋爱，或者……吃瓜】

  小盈盈：【说到吃瓜！！意意，最近我正好吃到一个瓜，超劲爆超爽的】

  zy:【什么~】

  宋折意对郭盈盈的那些娱乐明星的八卦都没什么兴趣。

  但是也从来不会扫郭盈盈的兴。

  天黑了，车窗外的灯影连成一线，不断后移，像是这夜幕里退潮的海水。

  等待郭盈盈消息时，宋折意打开了车窗，让夏夜晚风吹进来，微眯着眼，看那些也似被晚风吹皱的绵延灯火。

  七月了。

  正值暑假，街上都比往常热闹了许多，成群结队的穿着校服的学生，亲密搂在一起的小情侣，还有夜里出来散步的一家三口。

  看着看着，宋折意又开始想念陆珏了。

  夜里八点，分开十二个小时，此时的陆珏应该还在飞机上。

  如此想着宋折意抬头朝着天上看了看，一眼望去，除了遮天蔽日的高楼大厦，窥不见半点天空的影子。

  宋折意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低下头时，郭盈盈的消息已经发过来了。

  小盈盈：【陈风那拽了吧唧的被分手的女朋友，最近好像在找陈风复合！！！】

  竟然不是明星八卦。

  宋折意盯着那句话，下意识地眨了下眼。

  卢莉莉找陈风复合？

  卢莉莉那种性格竟然会找陈风复合，听起来确实有些匪夷所思，而且刚刚在群里，看陈风态度也如常，没察觉到什么怪异。

  zy:【盈盈，你在哪里听说的？】

  郭盈盈回得很快：【不是听说的，是我亲眼看见的！！！我虽然八卦吧，但是从来不造谣！】

  宋折意被她逗笑了。

  给她发了一个“你最棒”的兔兔表情包过去。

  小盈盈：【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我不是去找陈风拿点资料吗，就刚好碰到那个卢莉莉来了，我当时可戒备了，没想到那个小公主像是被人魂穿了，性格大变，对陈风可低声下气了，但陈风根本不理她】

  小盈盈:【我爽了jpg】

  和郭盈盈聊完，宋折意有些唏嘘。

  郭盈盈以前对陈风这个男朋友呼来喝去，爱答不理的，将人家一颗真心使劲糟践，现在将人作走了，又开始后悔。

  宋折意叹气，为什么人总是这样呢。

  拥有时不珍惜，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这一瞬，宋折意忽然想通了很多。

  在和陆珏的这段感情里，她其实一直是小心翼翼的，她顾忌的太多，从未真实地坦白过自己的心意。

  哪怕陆珏和她在一起时就说过，她可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是她根本没有做到。

  因为暗恋太久了，她习惯了缄默，习惯了隐藏。

  哪怕美梦成真，那些日复一日积累下的习惯，像是刻在她骨子里了，她改不掉。

  所以，这段时间和陆珏在一起，纵然是开心的，但她时常也会忐忑害怕，怕梦醒破碎，更怕有朝一日陆珏的不喜欢，就和他那突如其来的喜欢一样，像风一样来，又像风一样去。

  她抓不住。

  因为心中始终有患得患失在作祟，所以哪怕对陆珏表达爱意，也是克制的，保留的。

  不敢一次倾尽。

  就如她始终之前在纠结要不要告诉陆珏她暗恋了他好年的秘密一样。

  她还想保留一点点的自我。

  此刻。

  宋折意不由想，或许，对陆珏，她可以再大胆一些，再坦白一些，再放肆一些。

  不管结局怎样，珍惜拥有时。

  如此想着，宋折意微微抿唇笑了。

  她拿出手机羞涩地对着自己拍了张照片，发给了陆珏。

  然后将今天自己的行程，事无巨细地发给了他。

  最后，她写道：【陆珏，我在北城生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觉得这城市有些寂寥】

  【因为你不在】

  国内时间晚上八点，陆珏下了飞机。

  站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他看到了宋折意发来的消息。

  长长的一段话，他逐字逐句地读过去，心脏柔软得不可思议，恨不得立刻坐飞机再飞回去。

  他看着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子很乖，勾着唇微笑着，杏眼里倒影着晚夜的璀璨灯光。

  ashley走着走着就发现陆珏站着不动了，回眸看他，“怎么了？”

  陆珏勾起唇，将照片递给ashley看：“你看，这是我女朋友。”

  ashley无语，忍不出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了，不要再炫耀了。”

  没人知道，在飞机上十二个小时，ashley经历了怎样的噩梦。

  往常坐国际航班，上飞机后ashley就戴上眼罩睡觉。

  但这一次，她眼都不敢闭。

  因为坐在身边的陆珏收到一张照片后，反常得让人不敢踏实入睡。

  总结起来就是在飞机上的十二个小时，陆珏的表情变化和行为模式，经历了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一言不发，脸绷得很紧，看起来非常悲伤，就沉默地盯着手机上那张照片看。

  第二季度：咬牙切齿，看起来很凶，好像随时都会爆起给人一拳，就连空姐看到他的表情，都走得远远的。

  这时候，他依然盯着那张照片在看。

  第三阶段：依然在欣赏那张照片，但是整个人由内到外都焕发出一种生机，神采奕奕，就像是逢春的枯木，然后还不时絮絮叨叨地和她说一些他和他女朋友的事。

  第四阶段：在前三阶段反复来回地变化。

  ashley担心陆珏的精神状况，一直不敢睡，生生熬了十多个小时，此刻瞌睡连天。

  她瞥了眼陆珏，不客气地说：“不要再说任何你和你女朋友的事了！我们叫的车在机场外等着了，你快点走！！！办完事你也好早些回国！！和你女朋友团聚！”

  本来下了飞机，应该休息一天才前往那旗袍大师住的小镇。

  但陆珏为了赶时间，这次的行程安排得很满，一点空闲时间都不给自己留。

  才下飞机，租的车和司机已经就在机场外等待多时了。

  听了ashley的话，陆珏终于才舍得将眼睛从手机上挪开，忍到上了那辆车后，才给宋折意回了电话。

  宋折意也接得很快，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出声。

  “到了吗？”

  “兔子老师，我到了。”

  然后又是一阵同时的沉默，陆珏笑着开口：“兔子老师，我想你了。”

  对面短暂地停顿了下，紧接着宋折意软软的声音传来：“我也想你。”

  陆珏对宋折意说了好多次想你了，这是宋折意第一回应他。

  陆珏心脏涨得满满的，忍了几次，才没将他发现了宋折意秘密的事说出来。

  这对于他而言是天大的一件事。

  他必须当着宋折意的面，将他的欣喜、他的心疼、他的愧疚，以及抱歉说出来。

  他要靠她很近，要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他也不能再错失兔子的每一点情绪。

  陆珏心中百转千回。

  有太多话想说，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才能表达他的情绪的万分之一。

  但又想一直和她说话，于是说出口的话显得有些蠢。

  “兔子老师，吃晚饭了吗？”

  “吃了。”

  “吃的什么？”

  “点的粥。”

  陆珏继续问：“什么口味的啊。”

  听到这里，ashley忍不住啧了声。

  都说女人恋爱智商会骤减，没想到男人也会。

  以前在她心里，陆珏就是个超理性的人，不论做什么有理有据，尤其在车队里，他是绝对的核心，交代什么事都是直击重点，从不说废话。

  没想到谈个恋爱变得这么黏黏糊糊。

  陆珏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不在乎，继续和宋折意聊些无意义又黏腻的话。

  直到那个白人司机开车开得太疯狂，随着一声高亢的“no”，他们的车乓地一声和前车追尾了。

  陆珏的电话飞了出去。

  ashley和司机都惊魂未定。

  陆珏微蹙了下眉，捡起了摔在地上，已经挂断了的电话，打开了车门径直走了下去。

  他丝毫不关心接下来会不会有麻烦，只是觉得和兔子的通话就这么结束了，有些不爽。

  前车也下来两个白人夫妻，看起来还挺面善的，陆珏和他们交涉赔偿时，宋折意电话又打过来了，声音听起来有点急：“陆珏，你怎么了！！”

  电话挂断之前，宋折意听到了一声剧烈的碰撞声。

  她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怕贸然打电话过去会影响了陆珏，等了一会儿，见电话还没动静，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拨了过去。

  拨电话的时候，手还有些发抖。

  还好电话响了三声，陆珏就接了起来。

  “没事，就刚刚我坐的车追尾了。”

  她听到陆珏笑着这么说，神经绷得更紧了：“追尾，你没受伤吧。”

  “没有。”

  听陆珏这么说，宋折意重重松了口气，身体发软地靠在了墙上。

  她转眸望着北城的夜色，轻声嘱咐：“在外注意安全。”

  陆珏笑着答应。

  然后宋折意听到电话里，一个妇人的声音，在和陆珏道别。

  陆珏也客气地回了对方。

  看来事情解决好了，宋折意正想说话，就听到那妇人似乎用英语在说：“祝你在洛杉矶玩得愉快。”

  宋折意愣了下，还想细听，电话那边的声音都消失了。

  倏然间，变得非常静，像是被人捂住了她的耳朵。

  隔了好一会儿，陆珏那边才恢复了声音，车发动的轰鸣声清晰可闻。

  宋折意犹豫地问：“你在洛杉矶吗？”

  陆珏声音听起来很镇定：“没有，在伦敦，你听错了，刚刚那人是说她从洛杉矶来的。”

  “哦。”

  宋折意刚刚听得也迷迷糊糊的，也不太确定。

  两人又聊了会儿，陆珏让她早点休息，才结束了这通对话。

  宋折意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

  一直在做梦，但醒来又记不得梦见了什么。

  手机上陆珏已经发了消息来，问她起床了吗。

  宋折意笑了笑，回了过去。

  陆珏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国内的早上七点，正好是伦敦的深夜，宋折意没聊两句，就让陆珏去睡觉，不要熬夜。

  陆珏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恋恋不舍，但最后还是听了她的话，听话地挂了电话。

  而大洋彼岸的小镇上。

  正迎来一天中的黄昏时刻。

  陆珏和ashley正从那旗袍大师的家里出来。

  天色渐晚，一群晚归的鸟，朝着远处的茂密小森林飞去，陆珏也想回家了。

  从飞机落地，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个小时。

  这十个小时，陆珏经历了挺多。

  在开往小镇的车上，他接到了诶里克森的电话。

  诶里克森已经查看了那些在游轮上没拍糊的照片，万分激动地问陆珏：“你知道我在那些照片上看到谁了吗？”

  陆珏猜到了，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你看到谁了？”

  “你啊！！是你！！你当时也在那艘游轮上！！”诶里克森连呼了好几个“og”后，大声说道：“ethan，你说会不会ng暗恋的人就是你啊！！”

  陆珏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树影，微微勾唇：“对，兔子喜欢了好多年的那个混蛋就是我。”

  然后，陆珏又看了诶里克森发来的打包照片。

  他一张张看过去，发现了更多的，他和宋折意在伦敦交集过的蛛丝马迹。

  那些他以前没注意到的遥远的交汇。

  其中一张照片，是诶里克森和宋折意两人的自拍照片。

  是万圣节拍的。

  一只狼人和一个抱着怎么看怎么瘆人玩偶兔子的……嫦娥仙子。

  对这两个“怪人”，陆珏记忆尤深。

  四年前的万圣节，他被周文源拉着出门去参加万圣节活动，那天，因为陆成衍又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回国，难免不了争执了两句，他因此心情非常糟糕。

  一路上遇到多少奇奇怪怪的魑魅魍魉，他都提不起劲儿。

  直到在一条冷清昏暗的街上，突然遇到了一只壮硕又胆小的狼人，和身材娇小的嫦娥仙子这种中西合璧的奇怪组合。

  他才生出了几分兴趣。

  狼人被周文源的白无常吓得瑟瑟发抖，弱小可怜地抱住了嫦娥仙子的胳膊，嘴里还在小声祷告。

  看起来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而那嫦娥仙子却始终镇定淡然，胆子超乎寻常的大。

  对周文源那骇人的装扮不为所动，甚至还歪了歪头，问他：“你同伴呢？”

  她说的中文。

  声音又软又糯。

  长长的假发，随着她的动作从脸颊上滑落，挡住了半边脸，她伸手拨了下，露出只水盈盈的大眼睛。

  但下一秒，头发又落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已经懒得再打理那头乱糟糟的头发了。

  周文源呆滞地问她：“什么同伴？”

  嫦娥仙子就回：“就黑无常。”

  站在阴影里的陆珏看得低笑了起来。

  然后就听周文源扯着嗓子喊他：“珏哥，有妹妹找你。”

  ……

  陆珏浅笑着，手轻轻拂过照片上女孩子的脸，一颗心变得又软又酸。

  原来，他早就遇到过，那只属于他的兔子了。

  虽然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到现在他才认出她。

  但这次，他抓住了，就绝不会再放手了。

  他会用他的余生，去爱宋折意，去补偿她缺失的那四年。

  师门聚餐的地方，在北城大学外的一家中餐馆。

  老王是个恋旧的人，每次聚餐都选在这里。

  除了上课时候比较严厉，其他时候老王都非常平易近人。

  四个研究生在饭桌上怎么吵闹，他都不管，有时候还会顺着开上几句玩笑。

  一顿饭，师徒几人都吃得很舒心。

  饭吃到一半时，许缜打了电话来，宋折意出了包厢去接电话。

  许缜也没什么事，就是说晚上七点来接她去机场，去和电视台的人会和。

  接完电话，宋折意正要回去时，忽然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在中餐馆的大厅里徘徊。

  宋折意眉心微蹙了下，仔细看了一会儿，才确认那人真的是卢莉莉。

  想起郭盈盈昨天同她说的话，宋折意暗想卢莉莉出现在这里，也应该是来找陈风的吧。

  好久没见，卢莉莉和从前有些不大一样了。

  以前都是画精致全妆的脸，此刻很素淡，脸上的雀斑都能看见，也没穿那些一看就拒人千里之外的奢侈品套装了。

  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以往那种凌人的盛气，显得平和好相处了许多。

  也不怪宋折意刚刚并没有一眼认出她。

  宋折意朝她看时，四处张望卢莉莉也看了过来。

  见到宋折意第一眼，她微愣了下，然后大步朝宋折意走了过来。

  不等宋折意开口，她已经先声夺人了，虽然不太客气，但也没了过去的刻薄。

  “陈风和你们在一起吗。”

  宋折意点点头。

  卢莉莉又说：“在哪个包厢带我去。”

  宋折意没动，想了下，问道：“你是跟着陈风来的这里吗？”

  卢莉莉一愣：“不是，我看他朋友圈说聚餐，我以前记得他吐槽过他们导师每次聚餐都选一个地方，我就查了查我们以前的聊天记录，知道他来了这样。”

  还好。

  卢莉莉还不算无药可救。

  宋折意：“卢莉莉，既然你真的想和陈风和好，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将人逼得太紧了，这里都是他的老师和同学，你哪怕是想要求和，也不该在这种时候。”

  “你这样可能只会有反效果，让他难堪。”

  宋折意言尽于此，转身要走。

  卢莉莉突然在背后喊了她一声。

  宋折意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卢莉莉脸憋得有点红，突然问她：“你和陆珏是不是分手了啊？”

  宋折意远山眉拢紧。

  她不知道卢莉莉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回道：“没有分手。”

  卢莉莉倏地目瞪口呆。

  半晌，她拢了一下头发，支支吾吾地说：“没分吗，知道了，我可能搞错了。”

  宋折意盯着卢莉莉看了会儿，转身要走，卢莉莉又跟了上来，叫住了她。

  “宋折意，你今天给我说这些话我很感谢，对以前做的事我也很抱歉。”

  “所以关于陆珏的事，我觉得还是要给你说一下。”

  宋折意静静看着她，杏眼漆黑宁静，是一眼能看到底的透彻。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