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珏竟然同意了,宋折意惊愕地朝他看去。

  眼前男人已经恢复了平常那种散漫表情，见宋折意怔怔望向他，陆珏勾起眼梢笑了笑：“兔子老师,我们现在开始吗？”

  陆珏承认。

  即便再难受再失落，他也抗拒不了和宋折意的每一次接触。

  他疯了一样想靠近宋折意，哪怕只是从这种以练习为名义的牵手开始。

  “嗯。”

  宋折意睫毛垂落,再次遮住了那水润的眼睛。

  陆珏便朝她慢慢靠近，要去牵她的手。

  “等等！”

  距离只有两三步时,宋折意又猝然出声喊停,嗓音都在发抖。

  病房里冷白光影，投落在陆珏脸上,将他的五官轮廓勾勒得愈加深邃迷人。

  陆珏表情一怔,桃花眼里的神色明明灭灭，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还是停下了脚步，也跟着紧张，但说话的尾音扬起，故意用一种游刃有余的轻松语调询问：“兔子老师这是反悔了。”

  细听还带着些许挑衅。

  “没、没有。”

  宋折意说得磕磕绊绊。

  她内心深处确实有这么一个念头,但是此时反悔更显得她做贼心虚。

  她不会这么做。

  宋折意只是觉得有些缺氧。

  随着陆珏每一分靠拢,她身体里的氧气都像是被抽走了。

  再这么下去，她会腿软的。

  想到自己只不过和陆珏牵一下手就站不住的画面，宋折意就觉得是史诗级灾难。

  “……去沙发上。”

  宋折意艰难吐出这几个字，低着头，强撑着快步朝着陆珏身后的沙发走去。

  听她这么说,陆珏如遭雷击，身体肌肉倏然绷紧。

  周文源发给他的小图片里,就有一张动图,是男生将女生按在沙发上,两人四目相对一会儿，然后就干柴烈火地吻在了一块儿。

  陆珏将那对男女带入了他和宋折意。

  “轰”地一声，身体像是有岩浆迸发，瞬息烧灼着他仅存不多的理智。

  陆珏眼眸幽深，口干舌燥。

  他身体里的渴望告诉他——他不仅想和宋折意牵手，还想吻她，和她做尽一切亲密的事……

  他的每个细胞都在深深地渴望她。

  但他又不得不克制自己。

  陆珏深呼吸，伸手揉了揉眉心，将那股冲动压了下去后，才折身朝着乖乖在沙发上坐好的宋折意走去。

  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有了上次经验，陆珏刻意保持了些距离。

  他看了眼宋折意交叠放在膝盖上的手，那手又白又小，他一只手掌就可以掌控，想到握在手里那绵软的手感，喉咙又小幅度地滚动了下。

  他极轻地笑了声，佯装镇定地提醒宋折意：“我要开始了。”

  宋折意咬着唇，睫毛煽动着，喉间溢出小小的一声“嗯”。

  她松开绞在一起的手，朝着陆珏伸过去。

  伸到半途，指尖就碰到了陆珏的。

  陆珏的体温很高，宋折意就像被火灼伤了手指，本能地想往回缩。

  陆珏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给她逃的机会，一把反扣住了宋折意的手。

  宋折意不动了。

  她感觉到那片火，在一点点蔓延，几乎要将她燃尽，可她无法、也不想挣脱。

  整个过程，他们谁也没说话，像是在上演一出哑剧。

  屋里安静得很，落针可闻。

  全世界仿佛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

  陆珏也很紧张。

  他握得小心翼翼，试探性地一点点攻城略地，感觉不到宋折意的排斥或者试图挣脱的意图后，他才整只手覆盖了过去。

  停了一会儿，他又似乎嫌弃不够，哑着声音问：“可以再亲密一点吗。”

  “我看其他情侣都是十指相扣那种牵。”

  陆珏没有看宋折意，自然没看到她耳根已经红得快要滴血。

  好一会儿——

  “嗯。”

  陆珏像是得到号令，不再忍耐，强势地将手指一根一根插进了宋折意的指缝里，与她十指交扣，缠绕。

  肌肤终于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

  陆珏唇角微勾，无声地喟叹了声。

  病房里静悄悄的。

  抬头能看到天上悬挂的半弯月亮。

  两人都不约而同看着那月光，没有说话。

  心跳声一下一下。

  不知道到底是谁的。

  不知过了多久，早就熟成虾米的宋折意，呜咽似的轻声询问：

  “……可以了吧。”

  她受不了了。

  手上是陆珏的温度，耳朵里是陆珏近在咫尺的呼吸声，鼻端是陆珏身上的清冽雪松淡香。

  哪里都是他。

  处处都是他。

  她像是被他包围了。

  “还不行。”

  陆珏嗓音越来越低沉，越来越嘶哑：“你还在抖，现在不练好，以后露馅儿了怎么办。”

  她在抖吗？

  宋折意完全没发觉。

  但陆珏这么说了，她也没怀疑。

  陆珏没必要骗她。

  又等了一会儿，宋折意壮着胆子，偷瞥了眼陆珏。

  他脸上没一点表情，看起来比她镇定了不少。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陆珏桃花眼转过来，极深极浓地看着她，语气温柔得像要滴出蜜：“怎么了？”

  “……”

  宋折意暗暗叫苦，这人怎么这么妖孽啊，她魂都要飘出来了。

  “可以松开一下吗……”

  话没说完，就见陆珏皱了下眉头，她赶紧补充道：“我、我不是不想配合，就是觉得这么牵着什么都不做，浪费时间。”

  “我想拿手机看看电影。”

  她顿了下，又问：“可以吗。”

  宋折意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转移注意力，或许那种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的折磨会减少很多。

  宋折意的手机放在包里，那个包放在不远处的那个小茶几上。

  陆珏虽然舍不得松开，但他不会拒绝宋折意的任何要求。

  “好。”

  他紧扣的手，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一些。

  宋折意忙将手抽出去，倏忽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仿佛之前一直坐在火炭上。

  那明黄色的小挎包不大，一览无余。

  但宋折意翻得很慢，像是在拖延时间。

  直到陆珏开口问她：“还没找到吗，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

  宋折意差点蹦起来，慌忙抓起手机和耳机回去。

  她刚坐下，陆珏的手又追缠了上来。

  还是十指交扣的紧握。

  宋折意平复着呼吸，盯着手机，熄灭的屏幕上映出她的脸。

  她看到了满面通红、没出息的自己。

  借着解锁手机，她将头埋得更低了一些，想将自己藏起来。

  没想到陆珏探头过来，磁性好听的声音落在她耳边。

  “

  看什么。”

  宋折意都要疯了。

  简直想要破罐子破摔、不管不顾地对陆珏说：

  你好，我是声控，我对你声音毫无抵抗力，所以可以不要在我耳边说话，不要撩拨我了，行吗。

  她咬紧下唇，在陆珏的注视下，将即将点开视频网站的手移开，转而打开了个音乐播放器，坚定地点开。

  见她动作，陆珏眉心跳动了下。

  紧接着，就在他预料之内，宋折意插上了耳机，像是在和他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还是听会歌吧。”

  陆珏眼神暗淡。

  宋折意不想和自己一起看电影，不想和他挨得太近。

  这个信号非常明显。

  宋折意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此举太欲盖弥彰了，犹豫了会儿，又不甘不愿地递给他一直耳机，“你、你要一起听吗。”

  陆珏瞥了眼她已经插上的耳机，坐直了身体。

  “不了，你听吧，我看会儿文件。”

  他很想和宋折意听着同一首歌曲入睡，但理智还是让他停步。

  宋折意太紧张了。

  他不愿她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只剩下紧张了。

  听她这么说，宋折意没控制住，长长吁出口气。

  手也立刻缩了回来。

  当她意识到自己反应太明显时，又偷瞄了眼陆珏。

  见他单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随便开看一个文件就看了起来，似乎并没有察觉，才彻底轻松了下来，赶紧带上了耳机。

  她闭上眼睛，开始听歌。

  这时，陆珏才朝她看去一眼，嘴角是无可奈何的苦笑。

  一晚上，他们都在练习。

  除了必要分开的时刻，手掌里像是涂满了胶水，严丝合缝地黏在一起。

  掌心里全是湿淋淋的汗水。

  后来，陆珏一手牵着宋折意，另一只拿着手机在看助理发来业务报告。

  他锁着眉，看得非常认真。

  但许久过去了，那长长的文件，还停留在第一页。

  心中的风浪起了又灭，他的心就一直没静下来过。

  夜很沉了。

  心火烧灼，陆珏干渴得很。

  虽然舍不得这份亲密，但陆珏知道再这么黏黏腻腻牵下去，他会出问题。

  于是，他轻咳了声，说道：“练习得差不多了，今天就这样吧。”

  没有反应。

  他侧眸看去。

  宋折意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头歪在沙发上，耳机还扣在雪白的耳朵里，隐约能听到里面泄露出来的轻缓的节奏。

  宋折意睡着的样子，陆珏不是第一次见。

  以前在他车上，她也睡着过。

  但哪一次的视觉冲击都不如这次大。

  他干脆放下手机，侧过身，脸贴在沙发上，极近地盯着她看。

  两人的脸相距不过一掌宽。

  那张脸素白干净，凑近了看都不见毛孔。

  粉嫩的唇瓣微张，像含苞待放的花瓣，鸦黑睫毛乖顺地垂下来，覆盖在白皙的眼窝里，给那张白皙无暇的脸，加上了色彩分明的冲击力。

  这是一张能掌控陆珏心跳和情绪的脸。

  刚刚牵手过程，好像一直是他在主导。

  但陆珏知道，一直是宋折意在掌控他。

  陆珏的喜怒哀乐好像都被眼前女孩控制了。

  就这么肆无忌惮地看了好久，陆珏鬼使神差做了件一直想做的事。

  他伸出手指，轻轻撩拨了一下宋折意纤长微卷的睫毛。

  那根根分明又柔软的长睫，仿佛黄昏时退潮的海水，轻柔地漫过，在他指腹上掀起了长久、且无法消解的痒。

  那痒意从指尖一直传递到了心脏深处，久久不能平息。

  陆珏不敢太久逗留，很快收回了手。

  怔怔盯着那根手指看了很久。

  然后浅笑着，将还残留着酥麻感觉的指尖送到了唇边，极度虔诚地轻吻了下。

  像在亲吻她的眼睛。

  宋折意这些天太累了，睡得很熟。

  并不知道陆珏用怎么肆无忌惮的渴望眼神看过她，就连他摘下她的耳机时候勾缠到了她一缕发丝，她都没醒来。

  陆珏宠溺地笑了下，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一个初入爱情的男人，从未这么对待过一个女孩。

  动作小心翼翼得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瓷器。

  陆珏给宋折意盖上被子，又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心情又慢慢变得很静很静，像是从静谧平静的夜海里爬出来的皎皎月光。

  这份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通突兀的电话打断。

  是宋折意的手机。

  陆珏抬眸看去，看到上面闪动的“郁宁”两个字，眼神一下沉了下去。

  好心情霎时消散得一点都不剩。

  电话没完没了的响个不停，陆珏看到熟睡的人被惊扰，那好看的远山眉极轻地蹙了了下。

  就这一个小动作，陆珏几乎想也没想就挂了电话。

  郁宁似乎不甘心，电话不打了，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蹦出来，显示在屏幕上方。

  【你睡了吗】

  【宋折意，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我道歉好不好，以后不会叫你小意了】

  陆珏看到情敌骚扰宋折意，原本还在生气。

  看到最后一条，眉毛抬了下，朝着床上的宋折意看去。

  所以，那个眯眯眼叫兔子【小意】她生气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宋折意会因为这个称呼生气，但陆珏心情莫名就变得很好。

  郁宁可能是属牛皮糖的，见短信没得到回应，一分钟都不到，电话又打来了。

  陆珏耐心耗尽，直接捞起电话接通了。

  郁宁松了口气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宋折意，你终于接电话了，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

  陆珏冷冷地哼笑一声，不客气地说：

  “这位先生，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不觉得凌晨一点给一个女孩子打电话，已经构成骚扰了吗。”

  “……”

  郁宁愣了一秒，反应过来是谁，旋即很激动地说：“你把电话给宋折意。”

  听他理直气壮的语气，陆珏无名火起，但语调依然是慢条斯理的，但只要长耳朵的人，都能听出其中直白的讥诮。

  “你以为你是谁，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

  对方哑火了。

  陆珏也懒得理睬他，正要挂电话，忽又想起了什么。

  目光落到了床榻上宋折意的脸色，唇角温柔微勾，漆黑的眼瞳里，好似又落入了海上的月光。

  “我今天和兔子老师闹了点别扭，可能给了你什么错觉。”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但希望以后不要来骚扰我女朋友了。”

  挂了电话后，陆珏直接将宋折意的手机关机了。

  他走到床边半蹲下来，又盯着宋折意的脸看了好久。

  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他喃喃地问床上的女孩。

  “兔子老师，我刚刚说谎了。”

  “我不想在那眯眯眼面前丢脸，你能不能就试着喜欢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