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郭想让价格再低一下,他儿子那边也好交代，显得他儿子能干，有本事。

  陆秋和赵巧梅,素琴聚在一起商量商量，如果按老郭的价格，他们就一分不挣,这些天的辛苦就白费劲了。

  哑巴娘着急的在那边啊啊，几个人都知道她心里着急,怕要是再提高一些，老郭那边到时候说不下来。

  做生意也是一场博弈。

  素琴就推赵巧梅：“要不你让老黄出来,和他说说。”

  赵巧梅点了头,果真把老黄给叫了出来。

  老黄听了他们说的，点了头：“我去试试,不过你们找我说，不如找你们那个赵大姐说。”

  陆秋奇怪：“他们认识？”

  随即他们就恍然大悟了,之前老郭还从赵大姐这里买过东西,他们这几个人可都是去过老郭家的。

  当初阴差阳错的，赵巧梅其实也去镇上的集市了，只不过她那时候和张营长没去老郭家里。

  有时候想象,命运就是这么奇妙。

  老黄说：“他们家那个儿子不是还没结婚吗？年纪也不小了,他就挺发愁的,他家老婆子看上芳芳那个姑娘了，之前就想说亲。”

  当时赵大姐还给她说过,觉得对方条件是不错，就是嫁到部队上太远了,没有自己守在身边方便。

  “算了。”陆秋没让素琴去叫赵大姐,“这算什么,咱们不能为了卖个东西，还得把人家女孩子推出去。”

  “就是。”赵巧梅也这么说，她看老黄：“你先进去和他说说。”

  老黄点头，进屋看见老郭站在窗户前，朝他摇头，压着声音说：“我可是都说了，人家还是不愿意。”

  “唉。”老郭挺喜欢芳芳那个姑娘的，也喜欢赵大姐那么爽快的人，“好歹这些人都是有情有义的。”

  “是啊，你就别难为他们了，当初说的价格也不是这样，你要是再咄咄逼人下去，我怕你鸡飞蛋打。”

  “行吧。”他松了口，老黄就出去告诉了赵巧梅。

  “那真是太好了。”

  左至历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个好消息，朝几个女人数了大拇指：“这次功劳可不小！”

  “那是。”赵巧梅得意笑了笑，看陆秋，“让你男人给我们什么奖励？”

  “得给！”陆秋笑着看大家，“这都是大家的该得的。”

  老黄和老郭并不着急走，左至历说要请他们去食堂吃饭，两--------------ljpanpan个人推辞了推辞，老黄指了赵巧梅：“已经做好了，就等着吃呢。”

  “那我们就不耽误你们了。”

  左至历也不和他们客气，和他们握过手之后就回办公室，老郭本来想跟着过去，却一下看到了他最想见的赵大姐。

  他笑呵呵的拦了一下赵大姐，往她身后看了看：“没看到芳芳啊。”

  “芳芳走不开。”

  芳芳现在已经不怎么做羽绒服了，主要管他们那几个知青，再了就是设计新羊绒服。

  陆秋把左至历想办法弄到的羊绒都给了她，让小姑娘看着设计，现在她除了吃饭的时候，都在想这事。

  素琴就悄悄和赵大姐说：“你看把老郭给激动的，赵大姐还不知道呢吧？”

  “怎么能不知道。”郭老太太之前可是还去赵大姐家里看过，话了话外都是那个意思。

  赵大姐也过来找过她，想问问她的意见。

  “就是没看到他家的儿子，不知道怎么样。”

  “该让老郭拿着照片过来，让芳芳看看。”

  赵巧梅听到他们说话，插了一句嘴，她得找个机会提醒一下老郭。

  她觉得距离远不是问题，孩子过得好就行了，要是小伙子人又要，又能干，家里还就他这一个儿子，条件多好。

  第二天老黄又过来一趟，把老郭儿子的照片给拿了过来，让赵巧梅看：“他儿子长得不错，主要是想找个听话的姑娘。”

  赵巧梅接过照片，里面的小伙子看起来挺英俊，浓眉大眼的，是这时候最流行的长相。

  “我让赵大姐去看看。”

  老黄就看她，见她一个人住在这边，有些不放心：“要不你再盖个房子，这地方又小又冷。”

  难得温情的话让赵巧梅眼圈红了一下，这地方之前是他们临时做羽绒服用的，现在住着他们。

  张营长的爹娘住在他们之前的院子。

  和家里的条件肯定不能比，陆秋让她住到宿舍那边，说能给她腾出来，她也没同意。

  “住习惯了也挺好的。”赵巧梅不想带着孩子住到单身宿舍那边，还没这里舒服。

  “日子不能凑合，怎么样都是一天，你得好好对自己。”

  老黄说得很真诚，“你该为自己考虑。”

  如果说之前，赵巧梅还不知道老黄有这方面的意思的话，现在却已经完全明白了。

  再这样把他带到这边，就觉得有点尴尬了。

  老黄很识趣得站了起来：“行，我也没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他跨出了门，正好在门口碰到张营长和张小胜。

  张小胜立刻叫了一声：“黄叔叔。”

  “乖。”老黄摸着张小股的头，把他往屋里推，“给你带了好吃的。”

  张小胜就欢呼一声，往屋里跑了。

  门口就剩下张营长和老黄。

  两个高大的男人互相对视了片刻，张营长先往后撤了半步，朝老黄点头：“出来谈谈。”

  老黄点头答应，两个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张营长递给老黄一支烟，老黄没接。

  张营长就自己抽了：“巧梅这个女人挺傻的，也是一根筋，不过我们从小就认识，感情不一样。”

  老黄就嗤之以鼻：“前尘往事不用提，在我看来，巧梅可不是个傻的，她很聪明，也很有韧劲。”

  就是这样的韧劲吸引着她，不管她是大笑大骂，或者是委屈的眼圈发红，都是可爱的。

  张营长听到那声巧梅的时候，脸色就不好看了，他把烟踩灭，“我们有两个孩子，两家的父母都希望我们在一起，我肯定会把她追回来的。”

  老黄露了一个笑容：“那就各凭本事吧。”

  狗蛋奶奶前段时间就过来给他们做饭，到点就回去，家里的活什么都不耽误。

  这天见陆秋拿的肉回来，脸上就带了笑：“下次再去领肉的时候，让我去，你说你挺个大肚子，得好好注意些。”

  陆秋应了一声，她扶着腰坐下，上午的时候刚去医院做了b超，现在产检的项目还没后来的项目那么多，医院砾的人却不少。

  主要这时候有病号餐，是难得的细粮，多少人都想吃那细粮，一点也是不肯放过的。

  狗蛋奶奶手艺不错，陆秋正帮着她一块摘菜，就听到门口有人在敲门。

  “谁啊？”她问了一声，慢慢站起来去开门。

  门一打开，她就楞了一下，面前站着几个灰扑扑的人，头发衣服上都有很多灰尘，衣服也是补丁接一个的。

  “你们找谁？”

  狗蛋奶奶半天没听到动静，就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见陆秋面前站着的人，也警惕起来。

  警卫员是刚被调到这个岗位的，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他们说是左景的叔叔婶子。”

  陆秋这才知道是谁，狗蛋奶奶挡在陆秋前面，“我们左景叔叔婶子是北京人，可不是你们。”

  对面的两个带着孩子的人却着急了：“咋？我们就是他的叔叔婶子，当时是左团长要带走我们小景的，他可是我们老韩家的根！”

  陆秋一听她那大嗓门就头疼，见她身后还带着三个孩子，有抱着，有背着的，手上的蛇皮带破破烂烂的，只能让他们先进来，一边让警卫员去叫左至历。

  那两个大人进来之后还算规矩，三个孩子看哪里都新鲜，狗蛋奶奶就眼睁睁看着，其中一个孩子把沙发上按了一个黑手印。

  陆秋不知道怎么样，但她已经开始心疼那沙发起来。

  陆秋给他们倒了水，那两个大人也好奇起来，其中一个人问韩婶子：“娘，这是啥东西？怎么这么小？”

  韩婶子倒是知道这是什么，“城里人用的水杯，穷讲究。”

  陆秋：……

  还没开始打交道，陆秋心里已经不太高兴。

  她把水杯放下，也不一一递过去，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你们过来是有什么事？”

  “没啥事，就是来看看我们小景。”韩婶子是个利索人，韩叔叔眼里有精光闪过，却不开口。

  “哦，他挺好的。”

  陆秋可不相信他们过来就为了看看左景，要是这样的话，当初就不会不管左景了。

  “你是左团长的媳妇不？”韩婶子四下看着，越看眼睛越热。

  这当兵的就是日子好过啊。

  狗蛋奶奶看她这个样子，起身进了厨房，把肉白面等等都给收了起来。

  果然，三个孩子刚坐下，就开始喊饿，韩婶子把目光投在陆秋身上，等着她开口。

  陆秋这个人特别不喜欢别人威胁她，或者道德绑架她她就当作没看见，连位置也没挪动一下。

  韩叔叔着急了，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吃吃吃，老子都叫你吃穷了，还说要吃吃吃！”

  陆秋抱着胳膊，一动不动，眼里彻底冷了下来。

  韩婶子也开始一唱一和的：“谁让你爹娘穷，人家嫌咱们是穷亲戚！”

  狗蛋奶奶在厨房听到动静，直接吭哧着端了几个窝窝头出现在门口：“要吃的啊？这还不到饭点呢，我们家里也就这些。”

  韩婶子看是窝窝头，就撇了撇嘴，几个孩子却很一见吃的，就像是饿狼扑食一样，三个孩子也能打起来。

  狗蛋奶奶就摇头：“这么大的孩子了，还这么护食啊？”

  他们村里就算日子过得再差的人家，也没这样吃相的。

  韩婶子没觉得什么不好：“家里穷，这次受了灾，村里都冻死好些个人。”

  正说着，左至历回来了，他把军帽摘下来，韩叔叔立刻站了起来。

  左至历朝他点了头，示意他坐下。

  “你们怎么来了？”左至历一边洗手，一边过来问。

  “过来看看孩子。”韩叔叔好像很怕左至历，说话也没了刚才打孩子的嚣张。

  “孩子过得很好。”左至历沉着脸，“当时咱们不是说过，孩子跟你们没什么关系，怎么又过来看了？”

  听左至历一上来就这么说，韩叔叔和韩婶子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上来就扑腾一声跪下了。

  “我们也是没办法，实在是日子太苦了，家里都受灾了，再不出来我们也要饿死了。”

  陆秋很少见左至历这样，眸子里一点温情也没有。

  见韩婶子竟然还想过来拉陆秋的裤子，左至历直接出了声。

  “你手脏。”

  狗蛋奶奶在不远处找了地方坐下，大气也不敢出。

  韩婶子立刻松了手，不敢再随意扒拉陆秋。

  “当初，你们给我要了五十块钱。”左至历声音低低的，陆秋却是第一次听说这事，抬头往他那边看了一眼。

  “你们两个说以后左景都和你们没关系。”他越往下说，韩叔叔和韩婶子的头越低。

  “我们知道。”那三个孩子也跟着跪了下来，韩叔叔把他们往前推，“可是你看这几个娃，浑身都是骨头，身上都是冻伤……”

  陆秋看到孩子瘦骨嶙峋的身体，和上面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忍心地别过头去。

  “我问你，那五十块钱呢？”

  左至历不为所动，眸子一瞬不瞬盯着韩叔叔看。

  他低着头，嗫嚅着嘴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韩婶子受不了这样的气氛，说了出来：“那五十块钱给俺兄弟一半，给警察局交了些，再了就是买了些吃的。”

  “合着就是一件正事也没干。”

  这两口子不仅从左至历这里拿了钱，还有之前左景的父母的房子，他们剩下的一些遗产，都被他们给拿走了。

  左至历为了让左景快点跟着他回部队，答应的很干脆。

  这给了两个人错觉，觉得左至历钱多人傻，还想着过来敲诈一下。

  没想到从来到这里之后，不管是陆秋还是左至历，都没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他们就把希望放在左景身上，希望这孩子能看在亲人的份上，帮他们一下。

  但他们忘了，当初是怎么对待左景的，怎么让父亲牺牲，母亲病危时欺负他的！

  几个孩子却不管那么多，见他们爹娘起来了，也跟着站了起来，开始满屋子里乱看。

  狗蛋奶奶赶紧把孩子们的房门给关上，但还是晚了一步，其中一个男孩子一下就看到陆冬去屋里的新衣服，指着就叫起来。

  “娘，那件衣服我能穿！你看现在都没人穿！”

  韩婶子也看到了，刚想说什么，陆秋就给制止了：“有人穿，那衣服今天脏了，洗干净了就会穿。”

  她不是舍不得一件衣服，就是不喜欢这些孩子们自来熟的样子。

  那孩子没得到衣服，心里很不高兴，悄悄瞪了陆秋一眼，觉得陆秋太讨厌了。

  他和左景可是堂兄弟呢！

  他们才是最亲的人，等左景回来了，肯定会让他们穿衣服的！

  -

  左景是在晚上放学的时候才回来的，此时天色已经快黑了，按照时间来算，这时候早就该天长了，可这两年天气反常，这时候了还和冬天一样。

  就像四季颠倒了一样。

  三个孩子先在小学门口集合，来往的都是他们认识的人，有的是村里的，有的人同班同学，大家打着招呼，打打闹闹的往家走。

  陆冬去掏出他的宝贝，是之前收集了好久的烟盒和瓶盖，最近又开始流行收集邮票，班里好多人都有个集邮本，谁上面要是有好看的，或者面额较大的，能在班里收获很多羡慕的眼神。

  他把那用两张邮票才换下来的邮票递给陆立春和左景炫耀，“你们看，这个是不是和辣椒之前拿得那个一样？”

  陆立春小心地拿过来，和左景认真看了看，才点头：“还真一样。”

  陆冬去就可得意了，“我们班小胖的，一开始还不想和我换呢！”

  他们快走到幼儿园门口了，每天放学的时候，他们也会顺便把宁宁和蓉蓉带回去，有时候还会带着张小胜。

  宁宁从大班里蹦蹦跳跳跑出来，蓉蓉很快也出来，一见到陆立春和陆冬去就开始大喊。

  他们五个人踩着夕阳回家，远处的海浪声一下比一下大，蓉蓉想到去海边捡吃得时候，常常能捡到很多东西，拿回去陆秋就能给他们做成美味的吃的。

  “这冬天怎么还不过去？”宁宁也想去海边玩了，她还打算学游泳呢！

  几个人回到家里，才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房间里坐着几个陌生的人，一进房间还能闻到一股味道。

  宁宁眉毛立刻就皱了起来，她捏着鼻子问陆秋：“妈！他们是谁啊？”

  不等陆秋开口，韩叔叔和韩婶子就看向左景，往他跟前扑了过来。

  左景万万没想到，眼前会有他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

  “小景，我们是你叔叔婶子啊，快叫叔叔婶子看看。”

  左景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脸色也变得煞白。

  宁宁拉着蓉蓉的手，两个人都有些害怕，陆立春和陆冬去则挡在了他们的前面，盯着那几个人看。

  左至历站了起来，对那两个人道：“你们要见左景，现在也见到了，也知道他现在很好，你们可以离开了。”

  韩叔叔不敢吭，韩婶子把两个孩子拉到跟前，眼泪下来了：“小景啊，你还认识你哥哥弟弟吗？他们日子苦啊，没你这么好命，你可他们都饿成什么了，婶子也不要什么，就一点吃的就行。”

  左景一直没动，他脑海里却想到了很多事情。

  当初他爹在外面部队事，他娘和他在家，他们两个人不知道受了韩叔婶多少难为。

  最后他们更是把他卖了好价钱，现在还有脸过来找他？

  看着陆秋脸上疲惫的神色，不用问也知道，她一定被这两个人没少难为。

  他们有多贪婪，他太了解了！

  其中一个孩子已经上手要拉左景的手，“小景，你这里有好吃的没？我还看到你家里有新衣服，你根本能给我们穿穿啊？要是没我爹娘，你还过不了这好日子呢！”

  他小小的脑袋里，想得竟然是如果当时被送走的是他该有多好，这样他也能过上好日子！

  左景却直接把他的手给甩开了，对左至历说：“爸妈，我和他们没关系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想来探听什么秘密的，我们厂子现在是军事重地，可不能让他们在这里待着。”

  一听不让他们在这里待着，韩叔叔也顾不得那么多，开始瞪左景：“你个小兔崽子，你怎么说话呢？你爹就是这么教你呢？”

  左景根本不害怕他，冷冷瞥了过去，陆冬去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块石头，想要扔过去，还好陆秋眼疾手快，给拦下了。

  别的不说，这石头要是真扔出去了，这一家子人才像是狗皮膏药，撕也撕不下来。

  陆冬去吐了吐舌头，韩婶子已经开始打感情牌，拉着宁宁和蓉蓉的手哭，她算是看出来了，陆秋他们都是硬心肠。

  宁宁一把就把韩婶子的手给甩开了，她嫌味道难闻，蓉蓉眼里却闪过几分同情，她觉得这一家子虽然可恶，但是也很可怜。

  要是陆秋没嫁给左至历的话，是不是他们也会过成这个样子。

  陆秋接收到蓉蓉的这个眼神，只朝她摇摇头，这个孩子从小就心软，大家也都知道，性格使然，已经很难改变。

  有时候陆秋想想，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只要知道善恶，不做个包子圣母就行。

  “你看，外面已经天黑了，我们也不知道能住到哪里，孩子也还小，就算你们要赶我们走，能不能先通融这一晚上？”

  左至历知道韩叔叔打得什么算盘，直接给否决了：“我让警卫员带你们找地方住，明天还有一艘船，可以直接回家。”

  说完，左至历就给小毛打了电话过去，没多大会儿，就有几个当兵的过来，要带韩家人走。

  三个孩子这时候就开始耍赖，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叫嚷着：“杀人了！杀人了！我才不要走！”

  这里这么暖和，他们才不要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