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秋一路走在回村里的路上,心里的感觉却是和之前有着千差万别。

  沙滩还是那个沙滩，依然有很多人弯腰在翻捡着吃的，时不时地有孩子嘻笑着奔跑而过,阳光温暖地落下，能让人感到遍体温暖。

  宁宁和蓉蓉笑着看了看陆秋，陆秋点头：“去吧,别跑远了，我一会儿回来找你们。”

  “好。”

  两个女孩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友好,拉着手跑远了，陆秋吹着海风踩在沙子上,没走两步就遇到出门赶海的芳芳。

  陆秋惊讶：“怎么你出来了？你爹呢？”

  芳芳因为年纪不小了,一般都被圈在屋里做针线，帮忙洗衣服做饭这些。

  芳芳见了陆秋也很高兴,笑着拉过她的手：“姨！你怎么回来了？”

  “我来看你娘和你奶奶，他们在家吗？”

  “在呢。”芳芳把木桶放下,压低声音说：“我娘和我爹吵架呢,姨快去看看。”

  陆秋更惊讶了，“你娘还能和你爹吵起来？”

  赵大姐和赵大哥是青梅竹马，两个人感情一向很好,别说吵架了,连红脸的时候都很少。

  她加快了脚步,和芳芳一起往家里走。

  到了门口，赵婆婆搬着凳子坐在太阳下,正晒着太阳，见陆秋过来,笑眯眯地招手：“秋啊,回来看看啊。”

  陆秋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陪老太太晒太阳，“恩，回来看看您。”

  她把豆包递给赵婆婆，“还热着，吃一个尝尝我的手艺。”

  “你的手艺还用说？”赵婆婆也不和陆秋客气，拿了一个吃起来，豆沙的口感在嘴里蔓延，软糯的口感让她眼睛更眯了。

  “好吃。”

  屋里的人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也露出头来，赵大姐眼圈都是红的，强颜欢笑地看着陆秋：“秋啊，来了。”

  没多大会儿，她就出来，赵婆婆掰了半个豆包递过去，开解道：“别生气了，你就当没这回事，谁也不会往外说的。”

  赵大姐眼圈又红了，“我这不是怕吗？要是真的有啥事，可咋办？”

  赵婆婆安慰地拍拍她的手，“都过去了，现在也没人查这些。”

  陆秋听得一头雾水，赵婆婆转头和她小声解释：“你不知道，你赵大哥去镇上换东西，被人给骗了，换回一堆书来。”

  声音压得低低的，加上海浪的声音，陆秋离得这么近，也才堪堪能听得清楚。

  她也用同样的声音问过去：“什么书？”

  前几年的时候，人们被这种事情弄怕了，自然像惊弓之鸟一样。

  所以赵大姐才这么紧张。

  赵大哥从房间里出来，神情比之前萎靡了很多，他本来是想买本□□，芳芳快要嫁人了，有这书做嫁妆，体面。

  可他认的字不多，供销社的书太贵了，他去了黑市，被人一忽悠，买了好几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回来。

  幸好他把书都藏在篓子里，倒是没人发现，就是把赵大姐给吓了一大跳。

  赵婆婆还是不着急的模样，“我看了，没什么不能看的书，他们还在这儿自己吓自己呢。”

  陆秋好奇，知道赵婆婆打仗之前出身挺好，便问道：“都有什么书？”

  “《安娜卡列妮娜》，《诗经》……”

  陆秋眼睛都睁大了，她之前是听过这年代，很多珍贵的文物都被销毁了，包括一些书籍名画什么的，算得上是文学上的一大损失。

  没想到，赵婆婆说的书，古今中外都有。

  赵婆婆见她这样，笑着问道：“你想看啊？知道你也是喜欢看书的，一有钱就给孩子买小人书。”

  她让赵大姐拿出来一本，赵大姐不敢，陆秋便起身进屋，跟着过去看了看。

  赵大哥挠挠头，“卖我那人应该是废品收购站的，这么多也不让挑，都是一毛钱。”

  陆秋吸气，再吸气，对赵大姐说：“大姐，你要是不要，我就都拿走了。”

  赵大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陆秋：“秋啊，你可别犯傻，上面啥政策你还不知道啊？哪怕你嫁给个团长，也不能胡来啊。”

  陆秋知道她是好意，和她解释：“这几年没那么严了，上面本来也不是让大家把这些东西都给毁了，只不过是被有心人给利用了，我听部队的人说，上面最近还在鼓励他们多学习呢！”

  “学习啥也不能学习这些外国玩意啊？”赵大姐不赞同，“叫我说，就把这些东西都给烧了做饭，肯定比柴火好用。”

  赵婆婆把篮子拿进来，开口阻止：“给了小秋吧，这孩子有分寸，肯定不会乱来的。”

  赵大姐看了眼赵大哥，最后还是听了赵婆婆的话，拿了一个篓子给陆秋装上，上面盖了很多杂草。

  为了保险，赵大姐又跟在陆秋身后，亲眼看着她把书很到后院里才放心。

  “这房子真好。”赵大姐看着后院的布局，几个小鸡在里面悠闲的踱步，看到他们之后立刻害怕地扑闪着翅膀，四下躲闪着。

  “大姐家里也能盖起来。”陆秋知道他们家不想搬到村里，两家住在海边也习惯了。

  赵大家一说这话题就笑了起来，“这不就是想着再盖一个房子，你赵大哥才去镇上黑市的，想着能换点东西是换点。”

  陆秋算了算盖房子的成本，“大姐家要是不打家具什么的，就光去山上砍点木头，找人给帮个忙，花不了多少。”

  她能猜到赵家的家底，要说盖房子，肯定也能盖起来。

  “是，打算等忙过秋收的时候，就开始盖，我们也不请多少人，就找几个关系好的，慢慢盖。到冬天能住进去就行。”

  陆秋把书藏好，想到他们盖房子的时候，住在赵家的情景，对赵大姐笑：“到时候你们盖房子，也能住在我们家。”

  “到时候再说，我婆婆打算是不拆现在这房子了，往后盖房子，和你们一样连住山上，也盖前后两个大院子。”

  陆秋想象了一下，都能感受到赵大姐的喜悦。

  陆秋又看了看地里的菜，黄瓜涨的并不很好，但小青菜倒是长得不错。

  赵大姐对种菜很了解，帮着看了看，道：“没肥料了，什么时候挑点粪过来浇浇。”

  陆秋啊了一声，“这可得好好找找。”

  像牛驴都是生产队的所有物，他们的粪也是，有的生产队养的牲畜多的，小孩子还得去捡他们的粪便，按重量也算工分的。

  “回头我给你留着些。”

  陆秋锁好家里的门，看了看天色，拿着篮子要往村里走，“我去看看素琴，也不知道那两个孩子怎么样了？”

  “好着呢，现在比之前胖多了，素琴奶也多了。”赵大姐时不时得会去村里看看素琴，有时候带着两个鸡蛋过去。

  刘老娘一开始不乐意赵大姐过去，她还记得那天赵大姐对她不客气的样子，可赵大姐手里拿着鸡蛋，不是空手上门的，二来就是素琴现在根本不听她的。

  要说两个人以前还有点面子情，在那之后，只要没有刘大军在，婆媳两个就互相不说话，连眼神都不多看彼此一眼。

  刘老娘怕素琴说她小话，把她赶出去，不让她在家里住了，整个人天天提心吊胆，拼命对刘大军好。

  刘大军从前只见刘大志被亲娘这么对待过，如今自己也有这个机会，整个人都很兴奋，差点飘起来。

  陆秋过去的时候，就见素琴正在洗孩子的尿布，屋子外面还晒着很多，空气都是皂夹的味道。

  素琴一见陆秋，眼睛立刻瞪大，随即嘴大大的咧开，笑着擦了擦手上的水，“你咋来了？”

  “过来看看你。”陆秋把豆包放下，悄悄问，“孩子呢？”

  “刚睡了，两个小魔王，不睡觉就一直要抱着，我连干活都没空。”

  陆秋眼睛眨了眨，见院子里没人，问她：“你婆婆呢？”

  “下地去了。”素琴撇撇嘴，“刚开始帮我看了两天孩子，后来嫌看孩子累，人家又去挣工分了。”

  “可你不是还坐月子呢，老碰这凉水可不好。”

  素琴垂下眼睛，“能有什么办法，我婆婆回来就说累，腰疼，除了做饭啥也不帮忙，孩子拉了尿了，总得赶紧洗了。”

  陆秋沉默着，看着从前明媚大胆的女孩，自从生了孩子之后，仿佛老了十岁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感慨。

  “你呢？”素琴扯了笑出来，“那个团长对你好不好？”

  “好。”陆秋点头，“家里也没什么事，就做做饭。”

  “你命真好，我可羡慕你了。”

  陆秋帮着素琴把尿布洗完，搭好之后才说，“哪里命好？之前虎子跑的时候，我爹一口气没上来，不都说我命不好。”

  见素琴若有所思，陆秋继续道，“这命不命的咱也不知道，我就知道啥也得靠自己，虎子跑了我就和他离婚，我靠着自己双手也能吃上饭，至于遇到左至历，也是我没想到的。”

  她看着素琴，“所以说，没啥过不去的坎，要是有的话，像你之前的脾气，踏平它。”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屋里的两个孩子就醒了过来。

  陆秋抱了一个小女孩，她轻轻叫着她的名字：“念恩乖，念恩真听话，醒了也不哭。”

  素琴眼神都柔和下来，“念恩可乖了，总是自己玩，也不哭不闹的。”

  “这孩子长大有福气。”陆秋抱着这团软软的小孩子，就不愿意撒手。

  “这么喜欢，再生一个呗。”

  陆秋摇头，“我可不想再生了，生那么多干什么？我有蓉蓉就够了，生孩子多痛苦。”

  素琴点头，“我也不想再生了，把我这两个孩子好好养大就行了。”

  说了会儿话，素琴从柜子里拿出来一鞋面，“给你做的，我手艺就那样，不是太好。”

  这布是给孩子准备的，被她给用来给陆秋做了鞋。

  陆秋接过那鞋，脸色都不好看起来，“你要是闲的话，不知道好好休息休息，我是贪图你那双鞋的人吗？这布软乎乎的，留着给孩子做衣服穿多好！”

  素琴只是笑，“孩子有小衣服穿，之前我没奶的时候，你拿的那麦乳精可算是救了我们的命！一双鞋算什么。”

  “等你出了月子，给我做多少双我都要，现在不行。”

  素琴轻轻恩了一声，“那我现在不做了，等以后再给你做。”

  陆秋出了门，就碰到等在不远处的张婶子，之前路婶子想要养小鸡，她让陆立春捎了话过来，这次张婶子就拿着三只小鸡蛋等她呢。

  “刚才我就看见你来村里，紧走慢走晚了一步，可让我等了好半天了。”

  同样是八卦爱好者，陆秋对张婶子就没那么讨厌，笑了一下道：“婶子该去素琴家里喊我一嗓子。”

  张婶子撇嘴，“我可不愿意去刘老娘家里，那人心思不正，不愿意沾。”

  陆秋把小鸡接过来，问道：“几只母的？”

  “两只，专门给你挑的，知道你们都愿意要这能下蛋的。”

  陆秋突然好奇：“那小公鸡呢？”

  “留下几个，剩下的都吃了，这么小的鸡没啥肉，扔了吧又可惜，养着吧费粮食，长大了又不下蛋。”

  陆秋也不愿意养公鸡，花不少时间，吃的粮食也不少，最后只能吃那么点肉，不划算。

  张婶子说了几句，神秘兮兮得凑了过来，对陆秋说：“你知道不，你前婆婆和陆夏打起来了！”

  陆秋还真不知道，也没听赵大姐和素琴提起来过，便停了脚步问：“为什么打起来？”

  “陆夏不想跟虎子过了，薛利民不同意他们搬出去，两个人到现在也没住到一块，虎子就两边糊弄，陆夏也着急了，直接搬到部队上了。”

  “啊？”陆秋本来只是随便听听，听到陆夏竟然搬到部队里，眉头都不自觉皱了起来。

  “听说是认识什么人，咱也不清楚，你不是团长媳妇吗？”张婶子说到这里，挤了挤眼睛，“报仇的时候到了。”

  陆秋干笑两声，“报仇？她现在不就自食恶果了，本来一个好好的姑娘家，非要跟着姐夫私奔，现在闹的有家不能回，连政审都过不了。”

  张婶子嘴巴都张起来了，“这么严重啊？”

  “当然了，你看吧，不用我怎么着，薛利民就会找上陆夏，死磕到底的。”

  这话一语成谶，陆夏自从那天在路上见到薛利民，两个人从吵架到最后差点动手开始，薛利民就见天找陆夏麻烦。

  哪怕陆夏搬到了香枝的宿舍，勉强有了一个安身的地方。薛利民用总让虎子过去等。

  陆秋看了看天色，就没再多停留，她走的时候，特意饶了一个远路，走到大坑边。

  那老爷子并不在棚屋里，估计是还没下工，陆秋怕被人看见了，就没多停留，把几个豆包放下便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她看到床上搭着一件新衣服，料子和她刚收到的鞋面一样。

  陆秋轻轻笑了笑，觉得浑身都舒坦。

  蓉蓉和宁宁两个人在海边玩的高兴，小筐子里放着各种各样的贝壳，陆秋笑着朝他们招手，“走，我们去看看家里的床安好没。”

  “姨，哪里来的小鸡啊？”宁宁凑过来问。

  “给隔壁路婶子的，他们家想养几只。”

  宁宁摸着毛绒绒的小黄鸡，稀罕地捧在手心里，笑着举给蓉蓉看：“姨，我们要不要把小鸡也养到家里？”

  “你不怕他们打鸣吵醒你啊？还有味道，等鸡长大了还总想往外跑。”

  “那每天往这边跑也很累啊。”

  陆秋摸了摸宁宁的头，知道她是好意，这孩子从昨天开始，已经慢慢学会体贴。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不怕的，你们每天不是还要来海边捡东西吗？还有捡柴火，都是要路过这里的。”

  蓉蓉突然想到什么，问陆秋：“娘，那捡海鲜和捡柴火，算不算干家务呢？”

  “算。”陆秋之前到没想到这事，夸了这孩子一句聪明，“回去我就把这加上。”

  他们家的客厅里，有一个考勤表格，上面写着每天谁刷碗，谁扫地，干了活就会获得一个小星星。

  现在星星最多的就是陆立春和左景，其他三个孩子都很羡慕。

  回去之后，床已经安装好，三个男孩子收拾了一下午，男生宿舍已经初步具备规模。

  陆冬去睡在上铺，陆立春和左景分别在下铺，被子什么的都铺的整整齐齐的。

  陆秋表扬了他们，匆匆做好饭之后，便拿着新书包去夜大上学。

  几个孩子目睹着陆秋离开，蓉蓉有些舍不得，问陆秋：“娘，你能不能带着我啊？”

  陆秋蹲下来看着蓉蓉，“不能哦，蓉蓉在家里和哥哥姐姐舅舅玩，我很快就会回来。”

  蓉蓉恩了一声，陆秋又叮嘱陆立春和左景，让他们看好几个小孩子，她看了看墙上的表，这时候已经快迟到了，而左至历还没回来。

  隔壁路家也没听见老路回来的动静，陆秋以为他们今天可能要忙，把饭放到锅上，就往大院里集合的地方走去。

  之前的时候，陆秋就已经打听过，夜大是在一栋平方里上，每天晚上六点开始，到晚上九点结束。

  这时候的夜大，还是挺有用的，部队里设置的也很合理，有初级扫盲班，有中级提高班，陆秋报的就是中级班。

  陆秋一进去，就见到好几个陌生的女人已经来了，他们手里都拿着本子，头发梳的漂漂亮亮，身上穿的也很整齐干净。

  其中有一个女孩，身上穿的是一件薄薄的衬衣，衣服料子虽然看起来一般，但这个年代，能有个衬衣，那是可以穿着去走亲戚的。

  几个人见陆秋进来，都笑了笑朝她打招呼，还有人小声议论，“这就是团长新娶的媳妇吧？”

  “是吧？你看她脚上的小皮鞋，这一双就好贵的，我结婚的时候也想买一双。”

  “我觉得她身上的衣服也很好看，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但是就是很显身材。”

  “嗯嗯，我也这么觉得。”

  几个人议论的声音并不大，陆秋听得不真切，就在这时又进来几个女孩，一进门就在谈论什么救人的事情。

  那衬衣女孩好奇走过去问，他们应该都是文工团的，好像都认识，那女孩便简单说了，“今天下午的时候，有几个孩子去海边下水，结果一个孩子腿抽筋了，另一个孩子就跳下水去救，被水草给缠住了。”

  几个女孩都倒抽一口凉气，连陆秋也支起耳朵听起来，那女孩停顿了几秒，等大家的好奇心起来之后，才继续开口：“幸好遇到一个什么医生的朋友，那人不知道怎么做的，压着孩子的胸口一会儿，那孩子吐了水出来，就活过来了。”

  “那还有一个呢？”有人着急得问。

  “还有一个压了半天一直没醒，他们都以为没救了，那人见状又让找来一驴，倒挂着小孩子，走了半天，你们猜怎么样？”

  “是不是活了？”

  “真的能活吗？”

  “我觉得不能吧？真有那么神奇？”

  “真活了！”那女孩一拍大腿，“你们别说，还真是神了！”

  女孩们都发出了一阵惊呼，陆秋却不自觉得皱起了眉毛，这案例怎么这么熟悉。

  一个是落水的时间短，还能用心肺复苏，另一个时间长了，就用中医上倒挂的方法，把肺里的水给排出来，在网上也曾经炒得火热。

  还有人开帖，对比这两种方法，一种宣传的最到位，大家也都知道心肺复苏是很好用的，另一种就是中医派，觉得中医历史悠久，这方法在很多医学书上都有，是祖宗传下来的法子。

  虽然陆夏这人不地道，这事不管因为什么目的，她总归是救了两个人的性命。

  直到老师来上课，女孩们还在议论个不停。

  剩下的位置不多了，陆秋身边也坐了人，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穿着军装，梳着两个麻花辫，既年轻又有活力。

  陆秋笑着和她打了招呼，女孩也笑了笑，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石翠竹。”

  陆秋也写了一下自己的名字，翠竹开口：“我认识你，你结婚那天我们好多人都去看你了。”

  “是吗？”

  陆秋还真不知道有这回事，好奇问：“为什么要去看我。”

  翠竹四下看了看，才开口：“我们文工团有两个姑娘都喜欢左团长，本来他们是竞争对手，总是互相看不顺眼，后来知道左团长要娶你，他们又和好了。”

  说到这里，翠竹没往下说，陆秋却已经知道了。

  这是因为她而团结在一起了。

  老师在上面开始自我介绍，他是部队里难得的文化人，是在打仗之前就上过大学的，家里曾经也是京城条件非常好的人家。

  可惜战争把一切都毁了。

  陈老师看了看台下的学生，龇牙咧嘴了几下，“怎么没一个男生啊？都是我们不让须眉的女英雄想要上进学习吗？”

  大家都笑了起来，陈老师很博学，没一上来就给大家讲什么知识，而是引经据典给大家讲了此次课程的设置，从诗经讲到宋词，又讲到红楼梦。

  这时候，伟大的毛|席已经多次提到要学习研读红楼梦，不少大老粗都喜欢抱着红楼忙看，何况是真正有学问的人。

  大家都听得聚精会神，连陆秋也难得的忘记了所有的事情，有种重新回到大学听教授讲课的错觉。

  等再次回过神来，已经过了两个小时，陈老师把粉笔放下，“今天我们就就讲到这里，下次课是在后天。”

  “那老师，明天不上吗？”穿衬衣的女孩叫侯小媛，是今天刚选出来的班长。

  “明天是另一个老师，给你们讲数学和物理。”

  陆秋把笔记本收起来，放到书包里，翠竹这才看到陆秋的书包，惊喜地摸了摸，“这书包好漂亮。”

  陆秋大方地让她看了看，“不难做，你回去了也能做一个。”

  翠竹看得更认真了，周围也有其他女孩凑过来，都是一脸羡慕。

  其实这包就是后来的托特包，大且装的东西多，上面她用黑色的绳子串了起来，便显得洋气了不少。

  陆秋一直耐心地等在旁边，这年代什么东西都得自己做，女孩们也经常自己做衣服，自然一看就知道这包怎么做。

  见陆秋脾气这么好，一直让他们看，翠竹不好意思起来，“都耽误你回家了。”

  其他女孩也都不好意思，陆秋摇摇头，“没事，我也喜欢和你们在一起，总觉得年轻了呢。”

  侯小媛好奇问：“那你多大？和团长一样大吗？”

  陆秋摇摇头，“我比你们团长要小两岁。”

  “啊？那我们也差不了多少岁啊。”

  陆秋回去的路上，还在想那声啊，其实挺伤她自尊的，她没想到在别人眼里她已经那么老了。

  可能是因为有孩子的原因，女人一旦有了妻子妈妈的身份，就很难再有女孩这种年轻的心境了。

  等陆秋走了，夜大的女孩也都回了宿舍，几个人嘻嘻哈哈闹了一通之后，有人道：“今天看到团长的对象，感觉也不是像传说中那样的。”

  “那些家属传的话，你也敢信！”

  “嘿，好像你之前没有信一样。”

  只有两个曾经喜欢左至历的人没开口，一直沉默着洗衣服。

  有人见气氛不对，赶紧开口：“你们想不想去看看，今天救了两个人的那个女的？就在咱们楼下医生宿舍里呢。”

  “她也是个医生？”

  “好像不是，我也闹不清，要不我们去看看吧。”

  陆秋回到家里的时候，灯光通明，院子里三个男孩子在洗衣服，他们好衣服并不多，每次都是晚上洗了，等第二天干了再穿。

  见陆秋回来，陆冬去凑了过来，“大姐，上学怎么样？”

  “太好了。”陆秋把书包放下，“我可太喜欢上学了。”

  几个孩子都凑了过来，陆秋就挑了红楼梦里的内容和他们讲，几个孩子都听得很认真。

  左景和陆立春很快把衣服洗好，晾晒了起来，陆秋便提议：“我们干脆把凉席拿出来，躺下来讲吧。”

  现在外面暑气还没散，秋老虎热起来也很难受，躺在凉席上到是很舒服，偶尔有风吹过，像是温暖的手来抚摸他们。

  就在这时，左至历推门进来，见到几个躺着的几个人，先楞了一下。

  “爸爸。”宁宁叫了一声，“我们在听姨讲故事！”

  “叔叔，我们还在看星星！我娘说天上星星都有名字。”

  “姐夫，我还知道北斗七星了！”

  左至历笑着听完了，洗了手干脆也躺了下来，陆秋扭头问他：“不去吃饭？”

  “等一下。”

  气氛这么好，孩子们都这么听话，他都有点不想离开。

  “姨，你快讲！让我爸爸也听听。”

  陆秋轻笑了两声，“那我就继续讲了。”

  “香菱因为被人贩子拐卖，本来好好的一个千金大小姐，沦落成一个伺候人的丫鬟不说……”

  她讲完这个故事，几个孩子都沉默了，蓉蓉问：“那娘，现在还有人贩子吗？”

  “有。”陆秋说得很肯定，“所以你们一定不要乱跑，哪怕在岛上也是。”

  左至历扭头看了几眼陆秋，意外道：“没想到你还会读红楼梦。”

  “今天刚学的，陈老师教的好。”

  左至历点头，“陈老师的确有学问。”

  半小时之后，陆秋让几个孩子自己讲故事玩，进厨房给左至历热饭。

  左至历跟在她的身后，犹豫了犹豫还是说道：“今天有两个孩子出事，被陆夏给救了，老路说要奖励她。”

  陆秋抬了头，静静望着左至历，就听他为难地开口，“陆夏想要来部队工作，老路已经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