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问江南谁属第一家
作者:如雷灌耳      更新:2022-05-03 02:09      字数:4108
  鱼天亦显然也被林泓吓了一跳, 维持着双手撑在墙头、翘上一条腿的姿势,一双眼睛在月光下鼓得圆圆的, 待看清是何人,顿时又恢复了一贯的目中无人,“是我怎么了?”

  她翻身而下,轻盈地落在了院落里。

  “哈?”林泓咽下嘴里的苹果,“私闯民宅也这般嚣张?”

  他看了一眼那高墙,寻思着要不要再垒高些……

  “我来找我师父。”鱼天亦转了转发酸的手腕,“咔咔”地响,绕开他往院落深处走去。

  “诶!别往里走。”林泓拦她。

  鱼天亦哪里管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师父,走得大步如流星。

  林泓在她背后看着她, “咔嚓”一声咬了一口苹果。

  一。

  二。

  三。

  “哐当”!

  “咚”!

  黑影快如鬼魅, 鱼天亦还没看清楚, 她的脚踝被重重绊了一下, 眼前一晃,凉风拂面,发丝拍到脸上, 她整个人都倒转了过来!

  腰间的刀和酒壶相继落到了地上, 两声脆响。

  “娘的!是个小姑娘啊!”赵刚龙一只壮硕的手提着鱼天亦的一只脚人都傻了。

  屠鸿雪按着刀站在旁边。

  “放你爷爷下去!”鱼天亦反应了过来, 脸都涨红了。伸手想去够地上的刀, 却还是差了点, 她索性一把抓起了够得着的酒壶就扔了上去,正好砸在了赵刚龙的下巴上。

  “嗨哟!还挺凶?!”赵刚龙被砸得也是猝不及防。

  “都说了别往里走了。”林泓吃完了他的苹果。

  赵刚龙摸着自己被砸的下巴,依旧提着她,没有要放她下去的意思。

  鱼天亦的头发垂下来拖在地上跟扫帚似的。

  “放我下去!我饶不了你!”鱼天亦使出浑身解数用另一只脚踹他的手,却跟踢在石头上似的, 纹丝不动。

  “啧。”赵刚龙皱着眉头看她,“她是……‘邪医’?”

  “知道还不松手?”鱼天亦咬牙切齿。真是奇耻大辱!

  赵刚龙笑了一声,“这么傲的小孩就是得多碰点壁才行。”

  林泓看着鱼天亦的头发晃来晃去,要把他这院落地上的落叶灰尘都扫干净了,“还是放她……”

  “天亦?”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鱼天亦倒着看过去,眼睛瞬间就亮了,惊喜道:“师父师母!”

  乌衡听到久违的“师母”青筋一跳。

  要说啊,鱼天亦是被乐然山人捡来的。以前就是个混在乞丐堆里抢食物的小乞丐,又凶又野。沈乐然却偏偏可怜她那模样,就捡回去了。

  别看沈乐然一副天外神仙的模样,其实生活诸事那叫一个“兵荒马乱”,说好听点是不食人间烟火懒于理会,说难听点就是——不会。

  他手忙脚乱把鱼天亦养得那叫一个粗犷,以至于鱼天亦时至今日都常常琢磨,自己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直到遇见了乌衡,这一双“难师难徒”过得才有个人样了。

  鱼天亦的医术是跟沈乐然学的,她的刀法是跟乌衡学的。

  而她的脾气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还不放我下去!我自己有腿!”鱼天亦脸都气红了,还在对赵刚龙嚷嚷。

  “我这姑娘没教好,给你添麻烦了。”乌衡走过去。

  鱼天亦见他走过来眼睛都瞪大了。

  乌衡一只手臂捞起倒挂的她,夹在手臂下。

  刚才还死命挣扎、气焰十足的小姑娘顿时泄了气,像死尸一样,任乌衡夹着,一动不动。

  “言重了。”林泓看着鱼天亦突变的态度,觉得有些好笑,“鱼晚辈倒还帮了不少忙。”不知是有意无意,前三个字咬得贼重。

  鱼天亦牙痒痒。可好,之前还是平辈的哥哥妹妹,现在林泓和他师父师母交好了,他的辈分就莫名高了一辈!

  乌衡见她老实了,把她放下来。

  鱼天亦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又不敢说话,他对乌衡向来是又想亲近又敬畏的。

  她兀自理着衣服,捡起地上的酒壶和刀。

  沈乐然就在一旁认真地打量她。

  她整个人的气质比离去时更锐利,披一身远行的风尘,眼底是深锁起来只给自己看的故事和远方。

  一年前,是自己和乌衡要她出去独自闯荡的。

  一年波折,偶得书信,信里寥寥数言只报平安罢了。谁又知道她独自做了多少选择,扛了多少后果,遇到不如意又是否有人可以倾述?

  是怎样的烈火淬了这样一把锋利的刀?

  毕竟是自己拉扯大的,不心疼是不可能的,沈乐然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

  鱼天亦一愣,抬头看他。

  “辛苦了。”

  “哈?”烟尘再是滚滚,风雨再是凌厉,她鱼天亦也可紧咬牙关扛过去,可是,如玉门关得一场江南的烟雨,这一句话顿时让她委屈得想哭,饶是如此,嘴上依旧在逞强,“吃好喝好,何苦之有?南方的酒香着呢!”

  闻言,乌衡收走了她的酒壶。

  鱼天亦:“……”

  “你说你从南方来?”林泓看向她。

  鱼天亦把目光从自己被没收的酒壶上撕下来,投向他,“怎么?”

  林泓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问什么,“嗯……南蛮要进要退?情况如何?”

  “哈?”鱼天亦挑了挑眉,“我又不是南蛮人我怎么知道?”

  林泓:“……”

  “不过,徵朝边防倒是严得很。”鱼

  天亦把自己的刀挂在腰际的皮带扣上,“江南以南城门全部封锁,任何人不让出也不让进。”

  林泓一怔,“任何人?对士兵也是?”

  “是啊。”鱼天亦有些不耐烦了,“问我这个做什么?”

  “谁下达的这个命令?”林泓只顾着继续追问。

  “谁带兵谁下令啊!”鱼天亦道。

  万古川?林泓锁眉,“城门以外的士兵要退怎么办?也不开城门?”

  万古川在想什么?小支部队尚在城门之外,前是练兵秣马的南蛮,后是千仞壁垒,如若南蛮动兵,哪怕他们皆是射石饮羽的虎贲,没有及时的援兵,也难力挽狂澜。

  “我怎么知道?!”鱼天亦一个江湖的游侠,对朝廷避之不及,不想回答这些问题。

  乌衡给了她后脑勺一巴掌。

  鱼天亦:“……”

  林泓心紧了起来。不管万古川在计划着什么,下令封锁城门,那情况必然是不乐观的。

  他抬手捏了捏鼻梁,指尖冰得可怕,“夜深了,大家休息吧。给鱼姑娘收拾个房间。”

  太多理不清的情愫,太多解不开的清愁,太多不绝若线的寒心消志……纷纷杂杂,像秋风席卷而来败叶枯枝簌簌而下。

  而这些,全部,都关于一个名字。

  林泓这一夜睡得并不好。清晨走出房间,他觉得自己在边走边睡。

  走过中庭,秋风带着冷雨吹得他一个激灵。

  此时的镖局还未迎客,安静得只有扫帚扫过枯叶的刷刷声。

  “头儿,有您的信。”扫地的镖客看见他,停下了扫帚,递给林泓一个红色滚金的信封。

  “奥。”林泓接过来草草看了一眼,脑子里蹦出“俗气”二字,兴趣缺缺,没再细看,继续往大堂走去。

  踏进大堂,屠洪雪正抱着剑端坐在里面,表情凝重,感觉到他进来,一双如鹰隼的眼睛看向他,眼底讳莫如深。

  “怎么了?”经验告诉林泓,屠洪雪这副模样说明他即将听到一个坏消息。

  “遇见了不要脸的人。”

  “他娘的!岂有此理!真他娘的不要脸!”赵刚龙一只大手拍了一把桌子。可怜的桌子四条细腿抖个不停。“我赵刚龙这辈子最讨厌这种偷人名号的小人了!名不副实顶个屁用!”

  “附议。”苍朗坐在桌前,抱着手臂应了一声。

  林泓没说话,喝了一口茶。

  话要从今日清晨说起,屠洪雪路过集市,看见一栋堂皇的高楼雄踞城心,又挂红灯笼又结红绸带的,显然是家新开的商铺。

  门口的仆从正好在挂牌匾,他好奇地看了一眼——牌匾上写着“陆马镖局”。

  是新开的镖局。

  江南多水镖,那“陆马”何解?

  屠洪雪再一细看。

  门前挂着的幡旗上写着“江南陆镖第一家”。

  江南陆镖第一家。

  好大的口气,这把“长瀛镖局”置于何地?

  “诶!又有新镖局了?”有路人在议论。

  “可不是吗!是马家的新店呢。”

  “马家?是‘江南商界巨腕’的马家?”

  “不然呢?你瞧瞧这楼,谁还能有这手笔啊!”

  屠洪雪按着剑立在那里。

  “马老板占着丝绸之首的名号,掌着几家酒楼、几户镖局了,还嫌不够呢?这几条街都要成他家的了!”

  “害!据说啊,这家是他长子开的!”

  “那个看上去玩世不恭的马少爷?我之前还以为他就是个纨绔子弟呢!”

  “嘘嘘,别乱说!”

  “出息啊!诶,还是个押陆镖的!那岂不是不用怕‘水鬼’了?真是夸他能想到!虎父无犬子!”

  “不是前段时间也开了一家陆镖吗?叫什么‘长瀛镖局’吧?”

  “戚!那种小店能和这马老板开的比吗?要搁你押货,你信赖哪一家啊?”

  “当然是马老板家的!”

  “这不得了!”

  “诶,‘江南陆镖第一家’!咱们有福了!”

  “马家的少爷可真不错啊!年少有为!”

  “你……你盯着我们做甚?”

  屠洪雪收回了目光,徐徐转身,踏进了人流里。

  “那人奇奇怪怪的,凶神恶煞地看着我们。”

  ……

  “头儿!这你能忍?”赵刚龙看向喝茶的林泓,脚都踩在凳子上了,“这他娘的不就是见咱们做陆镖做出了名堂,跟风就算了,还他娘的没开张就好意思说自己是‘江南镖局第一家’?走江湖的豁出命去不就争这名号吗?”

  苍朗附和,“要说江南陆镖第一家那必须是咱们啊!”

  “头儿!”

  林泓还没把茶咽下去,没应他。

  “行!头儿你不发话,我去收拾他们!”赵刚龙把铁锤抡到自己肩上,“他奶奶的!赵爷我今天就要代他们老子去教教这帮宵小怎么做人!”

  “你以为你林爷不想收拾人吗?”林泓终于说话了,放下茶杯,把早上拿到的那封信扔在桌子上。

  赵刚龙低头看了一眼,“艹!这红不啦叽的什么玩意儿?谁他娘的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去喝喜酒啊?”

  林泓:“……”

  苍朗拿起来看了一眼,一怔,“江南商会的请帖?”

  林泓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久等了!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