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着牛车晃晃悠悠到村里的时候，天色就已经不早。

  午饭是在牛车上啃的干粮，我本就是个半大小子，身体的时候，饿得很快。

  好在村长叫人给我们送的晚饭送得特别早，说是为了保证安全，天黑之后村子就不让外出了。

  这一顿饭菜虽然算不上大鱼大肉，但比中午啃的干粮好多了。我给小鱼儿留了他那一份，可等了有大半晌，也没见着他回来。

  我瞧了眼，外面的天色，离太阳落山起码还有半个时辰，村子又没多大，出去一趟再回来肯定够了。

  一半担心，一半觉得古怪，我从我们带来的麻袋里头抓了几样最基础的玩意儿，也不管自己会不会使，踹在身上的就算是有用的。

  然后便走出门去。

  整个村子就一条宽敞点的泥巴路，边上延伸出许多鱼骨一般的小路，村民的住宅便在这些小路的边上铺展开来。

  我还依稀记得之前我们待过的地方，于是便按照记忆中小鱼儿离开的方向开始找。

  一路上，我顺便查看了一番，村子里有没有异样的地方。

  这村子依水而建，有不少人是靠打鱼为生的，这些人家的门口放了些渔具，还有些大概是养生口或者种菜的，他们做的营生一目了然。

  但叫我有些惊奇的地方在于，当真就如那村长所说，现在天明明还亮着，周围却没有一个人出现在马路上，甚至没人点灯。

  除了一户人家。

  说这是户人家实际上也有些勉强，这不过是几块木条搭出来的一个窝而已。

  里头还堆了些破棉絮和脏兮兮的床单，上头还有些黑黄色的狗毛，闻着臭烘烘的。

  若不是里面还有个歪歪斜斜，缺了条腿的小桌子，上面点了盏油灯，我八成会以为这地方是给村口大黄狗住的。

  而且这窝压根儿就没有门，只遮了一块白得有些异样的布，就算是门帘儿了。

  我当时将那门帘掀开，里头没见着人。

  灯亮着，说明这里面不久前还有人，但他不在周围。

  居然还有人和我们这些乡外来的一样，不信邪，敢在外面跑。

  心中奇怪之余，我暗自决定，等把小鱼儿找回来，我们还是得去问问村长，住在这地方的人究竟是谁。

  如此空旷的村子里，找一个人并不难，我从村头跑到了村尾，到了河边，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小鱼儿正在盯着旁边的河岸出神。

  我远远向他喊道：“小鱼儿！”

  他闻言扭过头来，看见是我，立马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来。

  他跑过来的时候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于是我向他问道：“你不是去找小豆子了吗？怎么跑到河边来了？”

  小鱼儿抬手，指了指他刚才正在看的方向。

  “你往那地方看，有几个脚印。”

  太阳已经开始低垂，我眯起了眼，看向岸边。

  虽然不太明显，但确实如小鱼儿所说，有一串沾了水的脚印，从水中延伸出来，到了村子里，逐渐变浅。

  小鱼儿继续对我说，“刚才我去过了小豆家。但他姐姐和娘亲说什么都不愿意让我和小豆子说话。”

  然后他又转身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村子。

  “所以我就在周围晃悠了一圈，想看看其他家有没有别的小孩能和我说点什么。但是那个村长可能已经把我们到这儿的消息告诉了别人，他们好像都认识我，看见我就直接把我喊出去了。”

  我觉得有点怪，“那你有没有和她们讲，我们是来帮忙管水鬼的事情的？”

  小鱼儿颇为鄙视的斜了我一眼。

  “你说你脑瓜子到底是好使还是不好使？都到这份上了，你当真觉得是水鬼在作怪？”

  我想了想，倒也有几分道理。

  来的时候，那赶牛车的老农并没有说过这水鬼害了人性命，但那脾气不好的村长却花钱把我们请了过来，这说明问题可能没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

  小鱼儿继续对我说：“没人理我，我只能在村子里到处晃悠。半路却看到一条大黄狗在追着一个半人高的黑影跑。”

  “我觉得那玩意儿八成是我开了天眼之后看见的，然后正好周围反正没人，也跟着追了上去，然后就到了这儿。”

  听他说完，我左右扫了一眼。

  “那你说的大黄狗去哪儿了？”

  小鱼儿耸耸肩，“谁知道呢，那两个玩意儿跑得飞快，我到河边的时候就只见着这串脚印了。”

  在我看来，小鱼儿不仅是水性好，体力也比常人要更强些，一般的成年男子可能都跑不过他，他居然也有追不上的东西。

  我又看了一眼头顶上的天，马上就要天黑了。

  此时天上满是夕阳，映得河水和整个村子都红彤彤的。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从河里延伸出来的脚印也变多了。

  我扯着小鱼儿的胳膊，准备往回走。

  “走吧，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反正找不到人问话，只能去找那个村长了。晚点师父他们该担心了。”

  小鱼儿点头，跟我一起转过了身，往村长家跑去。

  回到村长家的时候，天还没完全黑。

  太阳还留着一丝余光在外头，但师父和神婆子已经站在门口等我们了。

  我喘了两口大气儿，对师父问道：“师父，我们想见见村长，他现在在吗？”

  瞧见我和小鱼儿都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师父没有多问，领着我们直接去了主屋。

  别人家不点灯就算了，没想到这村长家也是乌漆抹黑的。

  进了主屋，神婆子和师父进了门，他们还把门也关上了。顿时，整个屋子伸手不见五指，比往日里我和小鱼儿的房间熄灯之后还要黑。

  呼！

  好在，这阵黑暗没持续多久，一盏灯笼就亮了起来。

  提着灯笼的人是小鱼儿，这灯笼只有巴掌大小，我记得我们带来的麻袋里边儿的物件。

  灯笼的纸皮是白色的，但里头的烛火却泛着青色的光。

  我记得这东西，好像是蜡烛里头磨了些犀牛角的粉，和倒斗的人们常用的犀照是同一个原理。

  用这灯笼照出来的光，不会被那些东西发现。